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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04:19:34 作者: 浮瑾
陸譯年暑期不待在北京,他回申市陪父母,然後八月就要入職某網際網路大廠,兩人都處於很忙碌的狀態,聯繫的頻率明顯降低,只有時箋晚上坐地鐵回校才有機會聊上兩句。
直到第二周末尾,時箋才見到了她的這位老師——性格很嚴肅,公事公辦,基本上沒見她露過好臉色。唯一讓時箋心裡好受一點的是,這種生人勿近的態度並非只針對她。
崔成靜對她愛答不理,大概率只是因為她不過是個上不了台面的小角色。
時箋原以為一開始的兩周已經是地獄模式,沒想到後續更是有過之無不及。
——染料廠的新聞報導素材基本採取完畢,崔成靜把專家訪談的部分直接丟給時箋,讓她負責剪輯。
學姐知道這件事後驚呼:「老天!這種一般都是編導和後期處理吧,再不濟也應該你老師自己做。讓一個實習生來剪,這不是明晃晃的刁難嗎?」
時箋根本不會剪輯,但她也沒有拒絕的權力。
她從頭開始,那天一直學到凌晨三點,沒有回學校。
空蕩蕩的辦公室,蒼白的頂燈照耀下,只有她一個人。周圍很安靜,只有滑鼠和鍵盤發出的噠噠聲。
時箋盯屏幕盯到頭暈眼花,眼睛乾澀到疼痛,還是進度緩慢,完成剪輯的成片長度連2分鐘都不到。
窗外的大廈零星亮著一些璀璨的燈火,時箋望出去,忽然覺出一陣鼻酸。
北京這樣的繁華。
也許她只是一顆輕如蜉蝣的灰塵,但還是會希冀這樣的城市有一處繁華是真正屬於她的。
辦公室區域只有她頭頂那一方明亮而落寞的燈光,其他地方都是昏昧的沉寂,時箋找到茶水間的位置,蹲在那棵無人問津的金錢樹旁邊,給陸譯年發微信:【你睡了嗎?】
她等了好一會兒,聊天框沒有一絲一毫的動靜。
半晌,時箋用手背抹開眼淚,將腦袋埋進臂彎里。
——這段時間一直感覺很糟糕。
崔老師是資深記者,一開始就讓她做很難的東西,時箋覺得自己這兩年好像白學了,什麼也不會。
於是就拼命地補課,每天24小時連軸轉,但還是得不到對方一星半點的認可。
她有時會開始懷疑自己,到底適不適合做這一行——明明旁人都曾誇讚過她聰明,為什麼她卻感覺自己如此愚笨。
真的好吃力啊,那種無論怎麼做都做不好的感覺,掙扎到窒息的姿態令人絕望。
時箋穿「海」送她的漂亮的西裝套裙,雙臂環繞,用力擁抱住自己。
酸水從心裡湧上來,她想哭,但生生掐住掌心,把淚水逼回去。
不能哭。
時箋努力深呼吸,將情緒慢慢地平復下來。
不知怎麼,倏忽又想起「海」對她說,事情太多也可能導致注意力不集中,但那不並代表著你不聰明。我覺得你很靈光,你只是缺少一點「魔力藥水」。
自信,那應該是很重要的東西。
——如果連她自己都不相信自己,那麼誰還會相信她?
方敏每天只需要整理整理訪談錄音,七八點就可以下班,過得無比暢快,難道這樣的工作內容會比自己的挑戰性更大?
但是就這麼渾渾噩噩過兩三個月,對方又學到了什麼呢?
一個下午找100個聯繫方式,或者收集200篇論文,又或者讓她一個大二學生來做最難的成片剪輯。
也許不是因為想刻意刁難她,而是因為老師對她的要求更高。
只有足夠努力,才能夠配得上這種期望,才能夠獲得成長。
時箋覺得腹部有什麼東西硌到自己,她直起身體,下意識伸手摸向西裝口袋。
借著朦朧的月光,時箋攤開柔軟的手掌心,將那枚東西看清楚。
——是一顆De Zee牌子的軟糖,光滑的磨砂塑料封皮畫著幾卷粉色的海浪。
水蜜桃味的。
口袋裡還有一張小紙條,是「海」遒勁的筆跡。
【又去一次,先買一顆散裝,好吃的話再和我說。】
時箋怔怔地出神很久,糖果包裝封口的鋸齒印在她掌心紋路上,一點都不疼痛,反而和諧相契。
這一刻,她感覺找到了屬於自己的「福靈劑」。
作者有話說:
De Zee是荷蘭語「大海」的意思
第9章 2016
第二天陸譯年打電話問時箋昨晚發生了什麼事,時箋笑笑,說沒有,當時一個人在加班,單純只是想找你聊聊天。
陸譯年鬆了一口氣,旋即又替她抱怨:「你們領導也真是的,讓你一個人工作到這麼晚?」
「我也學到了很多東西。」時箋說。
她是這樣任勞任怨的性格,從不喊苦和累,陸譯年嘆口氣:「其實你可以和老師反映一下。」
時箋沉默須臾,樂觀地說:「算啦,學本事嘛,總要辛苦一些的。」
「就是擔心你每天晚上那麼晚回學校會有安全問題。」陸譯年遲疑片刻,小心道,「我在北京有套公寓,要不你暑假期間先住我那裡?」
「離你公司很近。」他說。
時箋沒有必要一再拒絕男友的好意,這和接受貴重的禮物有所區別,她會自己繳納水費、電費,並且在離開的時候將房子打掃得乾乾淨淨。
時箋搬進了陸譯年的公寓,路上的通勤時間果然大幅度減少,她只需要步行就能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