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
2023-09-07 04:08:11 作者: 樓見溪
她居然忘了!
太子冷哼一聲,不悅地揮手一拍。
寢居內頓時響起「砰」的擊打聲。
冬凌心口一跳,望過來才發現,是太子將銅鏡按了下來。
被按下的銅鏡鏡面貼著桌案,完全失去了鑒人的作用。
如此罕見的舉動,令冬凌驚訝不已。
在他的印象中,殿下再如何惱怒,也不會將怒火發泄在銅鏡上。
東宮裡的銅鏡可以說是除開殿下以外,最為珍貴的物什,每日都由專人打理清潔,生怕落上的塵埃礙眼,耽誤了殿下整理儀容。
可今日。
殿下居然如此粗魯地對待他最為珍視的物件!
罕見都不足以形容冬凌的震驚。
這分明比天降紅雨還要稀奇。
開天闢地頭一遭!
冬凌思緒飛快轉動,思索著太子此舉的緣由。他覷了眼渾身散發著不悅氣息的太子,試探著問:「……殿下,同小郡主是舊識?」
「嗯。」太子抱臂,不情不願地發出一句單音。
得到肯定答覆的冬凌恍然大悟。
那便能說得通了。
郡主和殿下是舊識,可看小郡主今日的舉止神態,分明是將殿下忘了個乾淨。
冬凌又想起破廟相逢那日,殿下對小郡主車駕的長久凝視,以及昨日反常的吩咐,霎時在心裡拼湊出完整的故事:
——殿下煞費苦心地穿戴打扮,尋出了壓箱底的玉簪,裹上鮮少上身的錦衣,又特意拿上了他最看不上眼的摺扇裝飾,芝蘭玉樹、風度翩翩地來到南境王府,破天荒地斂了脾性,企圖給故人一個驚喜。結果喜沒見著,反倒是自己平白受了場驚嚇。
嘖。
白費了一番功夫。
難怪殿下如此生氣,連愛不釋手的銅鏡都成了遷怒的對象。
冬凌搜腸刮肚地思索著安慰之詞,欲言又止地望向太子的側影。
太子似有所覺,緩緩轉身,微眯起眼:「你有話要說?」
平靜中又帶了不容忽視的危險。
冬凌心神一震,忙不迭地揮散腦海中大逆不道的想法。
笑話,殿下這般孤高莫測的城府,豈會需要他蒼白的拙劣安撫?
他正準備搖頭否認。
便聽太子不咸不淡地續道:「如若不是良策妙計,就不要出聲。」
冬凌話到嘴邊,忽然一頓。
……也就是說,是良策妙計,就可以出聲?
至於是哪一方面的良計妙策,在眼下的情景中,顯然不言而喻。
冬凌素來奔流不息的思緒,仿佛結了層冰霜,罕見地停滯片刻。
他不無震驚地想著,殿下居然對南境王的小郡主如此看重?
被她輕慢忽視,氣惱至此,竟然還念著過往的情分,想法設法地要喚醒小郡主沉睡的記憶!
不同於陽起武藝高強卻缺心少肺,他向來都是殿下身邊智謀最為出眾的侍從。
合格的侍從,自然要學會切合時宜地為殿下分憂解難。
冬凌很快拋開雜念,斟酌著問:「殿下和小郡主相處的那段時日,可曾共同經歷過令人不易忘懷的事情?」
人的腦海再奇妙不過,但凡有過難以忘懷的記憶,哪怕經年日久有所淡忘,也能在熟悉的情景中漸漸清晰。
他無意去窺探殿下的過往。
只是他和陽起是在殿下六歲那年進到東宮伺候,從那至今,殿下的生活中從未出現過有關小郡主的片言隻字。
那些更早的過往他無從得知,若要出謀劃策,只能冒昧地詢問殿下。
重現幼年時的場景不難,殿下最不缺的就是錢財。
眼下唯一讓他憂心的,是殿下和小郡主從未經歷過印象深刻的事情。
畢竟兩個稚童在一起,除了玩鬧的瑣碎日常,很難留下重大且值得銘記的回憶。
那可就不妙了。
但是萬一呢。
冬凌滿懷期待地望著太子,心存僥倖地想著。
「不易忘懷的事情啊……」
太子略略偏頭,回憶片刻,含蓄出聲,「她曾為孤的美貌折服,讚嘆不已。」
冬凌:「……」
很好,是殿下的風格。
方才設想的計策慘澹落空,冬凌幾度張嘴無言。
總不能告訴殿下「郡主沒有想起您,是因為您還不夠貌美」吧?
他想起殿下今晨因著一縷頭髮絲,吹毛求疵了將近半個時辰的情形,在心底狠狠打了個冷顫。
這個時候,他無比思念被殿下趕去別院居住的陽起。
畢竟那人對殿下梳洗時,直白坦蕩又言之有物的讚美,他無論如何都不能企及。
就在他沉默的瞬間,太子似乎受他啟發,重新放置好銅鏡。
冬凌警鈴大作,還沒來得及出聲。
太子已然對著銅鏡反覆端詳,煞有介事地自言自語道:「一定是孤容色略遜一籌,沒能如幼時一般震懾住她……」
說著,神情肅重地仔細觀察起來。
「……」
冬凌張口結舌,想出聲制止,又見殿下鄭重萬分。猶豫半晌,終是悻悻住了嘴。
他安詳地想著:
殿下高興就好。
第07章
洛之蘅在原地足足愣了半晌,直到南境王跑得連影子都摸不著,才不得不相信:
——她的阿爹,素來疼她入骨的南境王,為了逃離王府,居然不惜在她面前故意示弱,來博得她的心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