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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03:58:16 作者: 宇宙第一紅
所以捏上去,揉上去,總歸是會有那麼一點點不同的。
沈落枝就察覺到了那麼一點點不同,但不是面具的不同,而是齊律的不同。
她的手指撫在齊律的面龐邊緣,她捏上去的時候,齊律在顫。
他的骨肉過於緊繃了,像是被拉到極致的弦,莫名的自己在半空中顫出嗡鳴聲,他的胸腔劇烈起伏,呼吸聲一聲比一聲重。
沈落枝看到他的額角處滲出了一顆汗珠,順著他黝黑的面龐向下落,他是那樣高大兇猛的人,但是當沈落枝的目光落到他的額角的時候,他整個人都瑟縮著顫了一下。
好似沈落枝的目光不是目光,而是刀尖一般。
沈落枝終於看出了哪裡不同了。
太黑了。
這人的面似乎太黑了,黑到與脖頸、後耳處的都有一層銜接的膚色差,但是以往,齊律一直戴著面具,所以沒人會仔細的看他的臉。
以往沈落枝每次瞧見、給他餵藥時,也都是在房內燈光昏暗時。
沈落枝顫著手,去摸他面頰與下頜之間,那條膚色不一樣的色差線。
她伸手過去的時候,四周的所有動靜都被模糊掉了,裴蘭燼在和她喊什麼,她沒聽,街外似乎有人要衝門進來,她也沒管,她只固執的去摸那一條線。
時間似乎被放得很慢,沈落枝的手一點點靠近過去,那雙綠眼睛一瞬不瞬的望著她,日頭從木格窗外落進來,落在沈落枝的手上,為她的手指鍍上一層淺淺的光暈。
那根手指終於,落到了真相的邊緣,用力一摁,那纖細的指尖就捏住了一點摸起來很奇特的皮質邊緣。
觸感很像是一塊放了很久的油膏,有點干粘,但捏上了,又有些滑,她只需要捏著那一層皮,輕輕一用力,便能將它扯下來。
沈落枝的鼻端頂起一股酸澀來,她眼眶都泛紅了,用指甲,一點一點颳起、扯下那一層皮。
皮下是個什麼人呢?
她的眼底里湧起了淚。
憤怒與惱羞是在之後才湧起來的,在她撕下面具的那一刻,她心底里只是難過,齊律是假的,小倌是假的,紅肚兜是假的,為她的話面紅耳赤是假的,她接的柳枝是假的,所有都是假的。
她看到耶律梟那張臉的時候,恨意達到了頂峰。
那是一張棱骨分明,鷹視狼顧的臉,全然不似齊律一般普通,大概是一直戴著人.皮的原因,他白了些,又因為垂著眼,擺出來一副愧疚至極,不敢開口的模樣,便壓住了那股鋒銳冷冽,一往無前,逮誰殺誰的戾氣,眉宇間便少了幾分悍勁,反而多了幾分瀲灩的媚氣與幾分——她以前想錯了。
袁西教的那些東西,放在他臉上其實很合適,他本就生了一副妖冶惑亂的模樣,只是在齊律的臉上不合適而已,等拿到耶律梟的臉上,簡直太合適了。
原先會掏人心肝的山鬼野狐換了個要命的法子,往她面前一站,不講話,不言語,只垂著頭,眉宇間竟還帶著幾分令人憐惜的悲意,頹然落魄的像是一朵被雨水打的破碎的山間花。
仿佛揭穿了他的身份,是她的錯一般。
沈落枝的身上未曾佩刀,她現在也握不住刀了,她無法像是之前一樣一刀捅進耶律梟的胸口,她顫的甚至都整個人都在抖。
她只站在他的面前,聲線艱澀的問:「進郡主府,是為了今天嗎?」
耶律梟喉結上下滾過,他的唇瓣微肉,有一個微微翹起的弧度,暗粉色的,瞧著又欲又色,若是被人含一含,便會醞出水光來。
沈落枝嘗過的,用齒尖廝磨那唇珠的時候,唇珠會變成艷艷的顏色,像是月光下的薔薇花,掛在淨白的牆邊,紅的像血。
而現在,那唇珠在她的面前顫了兩下,一句話都沒說出來。
沈落枝也不需要他說,答案已經擺在眼前了,她有什麼不知道的呢?她昂起頭,清冷的玄月面上還帶著一滴淚,從眼角里滑下來的。
但她的面容上卻瞧不出任何脆弱或悲傷之意,只有濃烈的怨與恨,她看著耶律梟,那雙眼因為不想落淚而努力睜大,一點晶瑩的淚花在她眼底閃,她的臉上甚至還帶著一絲譏諷的笑:「很得意吧,耶律梟,換一個身份來找我,讓我愛上你,然後在今天,將我堂而皇之的抓回去,這是你的大勝啊。」
她伸出手,用手指點著耶律梟胸口,尾音發顫的說:「這一刀,你百倍還與我了。」
她當初怎麼騙得他,現在他就怎麼騙的她。
她說這些的時候,耶律梟的額頭與脖頸上都有細小的青筋在顫,他似是忍的極辛苦,喉結上下滾動了兩息,才輕輕吐出一句:「我未曾勝過。」
他抓捕過她,用人命威脅過她,用卑劣的手段欺騙過她,為了得到她,他什麼都幹過,但他從未曾勝過。
他早就認輸了,情.愛這兩個字,是一定要有一個輸家的,它不看誰武力強盛,只看誰心狠,誰能當那個狠得下心的人,誰就是贏家。
他哪裡狠的過沈落枝呢?
這個女人的心比他的刀還要硬!
她的指尖點在他的胸口,他胸口上的傷就又一次燒了起來,灼痛讓他無法呼吸,但他寧可一個人受百刀,也不想讓她受一刀。
沈落枝的手指點一下,他便顫一下,點兩下,他便像是承受不住一般退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