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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03:58:16 作者: 宇宙第一紅
他連藥都喝不下,每日都要沈落枝來餵。
彎月瞧見這做派,心中多有些腹誹,但是伺候的也算是盡心盡力,因為這小倌是為了沈落枝而傷的,所以他在郡主府的地位也跟著水漲船高,而且——而且郡主真的吃這一套啊!
每日沈落枝踏著燦燦晚霞回來,蕩漾著瀲灩水光的裙擺在門檻上划過時,彎月便會聽見他們郡主問道:「今日,齊律都做什麼了?他的身子又如何了?」
彎月自然是照實說:「白日間用了三頓飯,每頓飯吃三碗,三斤牛羊肉都打不住,近日又給他加了一隻燒雞,和一些爽口的小菜,除此以外還要來一壇酒,上午與袁西看書,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說什麼,下午練刀,今日一刀將假山上的石塊劈下來了,假裝自己沒劈下來過,偷偷摸摸放回去了。」
也不是彎月非要盯著人家看,實在是北院本來就只有那麼一個假山當景觀、充門面,那麼大一塊石頭掉下來後中間有一道整齊的白痕,分外顯眼,仔細一瞧,便又能瞧見接口對的不穩當,左右一思索,也就知道是誰了。
「到了晚間——」說話間,她們主僕二人已經走到了院子門口。
彎月努了努嘴,略有些無奈的「嗯」了一聲,道:「您自己瞧嘛。」
沈落枝便抬眸去瞧。
彎月之前分給他們的北院是比較偏僻的地方,北院也不是很大,兩排對面而立的廂房,院牆邊兒上種了一顆老柳樹,柳樹下有一口井,其餘的什麼都沒有,地面上鋪了一層粗糲的岩砂石磚,中間的地縫平整,被灑掃的很乾淨,此時,袁西正抱著一個小凳子坐在門口,手裡拿著一個蒲扇在扇風,他面前架了一鍋藥,正扇風扇的起勁兒,陣陣煙霧從他面前飄起來,他一邊扇,還一邊抬眸看向門口。
袁西今兒也是經過特意打扮的,他穿著一身孔雀綠綢緞圓領書生袍,腰間墜上各種玉石香囊,看起來像是一隻香噴噴的艷麗孔雀,面上塗著白.粉紅唇,妝容描摹的十分精美,就連發間都小心的打了珠光,足下穿著船履,看那打扮,就差把「我想上位」,「郡主寵我」這八個大字寫在臉上了。
他一瞧見沈落枝進門,頓時雀躍的站起了身,又記起了什麼,趕忙壓下了臉上的喜意,擠出來一臉悲痛,面含悲切的喊道:「郡主!您可算來了,您再不來,齊律阿兄便要不行了啊!」
袁西原先在青樓里是專門唱曲兒的,所以有一副好嗓門,尾音顫顫巍巍吊起來、在風裡搖晃著吹進耳朵里的時候,彎月忍不住用手蓋住了臉。
何其拙劣的媚寵手段啊!
何其拙劣的手段啊!
何其拙劣啊!
何其啊!
您但凡每天讓床上那位少吃一點呢!郡主不在就將廚房都吃光,郡主來了便纏綿病榻起不來床,敢情您這病還挑人呀!
但袁西卻哭的那樣真摯,他手裡端著一碗藥,紅著一雙眼,面含悲切的走到沈落枝面前,一開口就是一股子哭喪味兒。
「郡主不知,您不在的時候,齊律阿兄幾次吐血啊!昏迷過去時都還在念著您的名字呢,我們兄弟倆位卑,不敢去尋您,但齊律阿兄待您一片赤誠,便勞煩您可憐可憐他,多來瞧一瞧他吧,若是他什麼時候死了,您便瞧不見了。」
彎月的牙關都快被酸倒了,她的臉都皺在了一起,一臉不可思議的盯著袁西看。
她們每每來此,袁西都是一樣的說詞,連話都不換一句,回回都是「齊律阿兄要死了」,「齊律阿兄幾次吐血」,但第二日便會生龍活虎的爬起來,又吃上一大桌子的飯菜。
但凡每天少吃一點呢,這話都顯得更真誠的多啊!
可彎月越是看,袁西哭的越是真摯,他大概是在青樓里待久了,學的那身本事都略顯輕浮,只知道聲音越大越好,哭得越慘越好,與旁人扯頭花的時候越凶越好,並不像是什麼潤物細無聲的手段,反而格外吵雜喧鬧。
但是,袁西認為,他的手段是極有用的!
極有用!
瞧瞧看啊,那位郡主便滿臉憂心的走過來了。
灼華郡主今日穿著一身古香綾月牙色對交領華裙,外披素色大氅,大氅上以潔白的狐毛為襯,髮鬢只挽了一個簡單的飛天落雲鬢髮,烏雲一般的發間簪了一根雕著臘梅的銀簪,她慢慢提裙走進來的時候,周身便散開一種泠泠的清香,有點像是梅花香。
她像是冬日裡一支臘月寒冬中的梅花,上落了些浮雪,靜美的立在這冬日中,滿身風華直直的逼著人的眼,她不言語,也不曾呵斥袁西,但袁西還是覺得有點莫名的不安,連帶著他高亢的哭嗓也跟著漸漸放低了。
他們的郡主何其風姿,若輕雲之蔽月,若流風之回雪。
袁西一時有些自慚形穢了,這樣的人,他真的能配得上麼?讓他的髒身子爬了郡主的床,怕對郡主來說,都是一種褻瀆吧?
沈落枝完全走到袁西面前的時候,袁西已經徹底不敢扯謊了,他安安靜靜的捧著手中的藥汁,遞給了沈落枝。
沈落枝自他的手中接過了藥碗。
袁西低著頭,看不見沈落枝的臉,只能看見沈落枝的手指。
郡主的手也是極美的,指甲圓潤小巧,泛著柔潤的光澤,十指柔軟,每一條肌理都美,皓腕凝霜雪,簡直像是白玉雕刻而成的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