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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03:58:16 作者: 宇宙第一紅
他終於學會從沈落枝的眼眸里來看這個世道了,而在這一刻開始,他才親身的體會到,他給沈落枝帶來的是什麼。
他甚至開始畏懼。
他是齊律,沈落枝會感激他的保護,會為他包紮,會允許他為她捂住耳朵。
但沈落枝如果知道他是耶律梟呢?
她還會殺他嗎?
如果他不想被她知道,那他拋下他的金烏城,拋下金蠻的皇位,拋下過去的所有,做一輩子的齊律嗎?
他們不開口,只有樹的那一頭的人在開口。
大概是疲累了,裴蘭燼的聲音有些沙啞,他道:「我族中長輩就要來了,是為了我與落枝的婚事來的,但是你別擔憂,之前我說的事情,這兩日我便辦。」
在裴蘭燼看不見的地方,邢燕尋的眼珠來迴轉了兩圈,然後慢慢的「嗯」了一聲——裴蘭燼要辦事,她也要辦事,裴蘭燼要沈落枝忍下她,而她,要把沈落枝趕出去。
說話間,裴蘭燼又道:「這群刺客應當是清泉商隊派來的,我們得想想辦法。」
裴蘭燼是個有心計有手腕的人,清泉商隊都打到他臉上來了,他不可能坐以待斃。
「我知道了。」邢燕尋在裴蘭燼的肩膀上蹭了蹭,一邊標記一般咬下一個牙印,一邊道:「我明天就領兵出去剿一波他們。」
他們不再開口後,四周終於萬籟俱靜。
幾縷光線從樹杈的縫隙間落進來,照在樹邊的四個人的身上,他們的影子落於地面上,有人親密無間,有人小心試探,有人沉迷情愛,有人蛇鼠兩端,四個人都各打了一副算盤。
在最後的勝利未曾到來之前,誰都不知道對方的目的和籌碼到底是什麼,他們都在各自的棋局之中落子,同時,也是對方棋局上的一子。
曲中人一一入局,在對方知道,或者不知道的時候,帶著不為人知、亦或已被人知的秘密,與對方擦肩而過,奔赴去了未知的下一章。
——
冬日天冷,野鴛鴦也躺不住了,大概一刻鐘後,裴蘭燼與邢燕尋親親蜜蜜的穿衣走了。
樹後的耶律梟終於放下了手。
他捂了不過片刻,沈落枝的耳朵和面頰卻已經紅潤起來了,她分明剛察覺到了一場背叛,但是卻並不能瞧見任何悲愴的神色,耶律梟收回手的時候,她還與耶律梟笑了一下。
她生的那麼美,柔若芙蕖,嬌比春艷。
耶律梟看她一眼,就像是被燙到了一般,匆匆避開視線,他分明戴著面具,可是那種不敢與沈落枝對視的姿態卻表現得那般鮮明。
沈落枝一時看的好笑,她瞧著那張玄鐵面具,又瞧著齊律那雙碧綠的眼,只覺得手指發癢。
她又想摘下齊律的面具了,她想看看齊律現在的臉上是什麼表情。
他是在因她的目光而羞臊嗎?
瞧他這個樣子,便能知道,他並沒有什么女人。
沈落枝思索間,突然聽見齊律開了口。
齊律的聲音很嘶啞,像是被火燒熏過一般,他的話也很簡短,卻透著沉重的意味。
他問:「郡主想如何做?」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但沈落枝卻明白他在問什麼。
方才在聽見裴蘭燼那些話的時候,齊律便想拔刀了,她瞧見了。
她一時間覺得心裡發暖,那種在冬日裡,圍著爐火、裹著棉被、嗅著滾熱的男子血熱氣的感覺又來了。
沈落枝覺得她的面頰都跟著微微發燙。
她為齊律肯為她搏命而覺得歡喜,但又為自己一直貪戀人家身上的滾熱男子氣而覺得羞臊。
她是未出閣的大家閨秀,雖裴蘭燼已背棄她,但婚約尚未解除,她一直在想這些做什麼!
仇還沒報呢!
她便從那鐵面與緊繃的肌理上移開目光,盯著一塊灌木叢看。
那一小片灌木叢生的荊棘扭曲,枝丫的邊緣都是刺,葉片也是小小刺刺的,若是勾上髮絲與衣裙,一定會狠狠地扯下來一縷。
她便盯著那片灌木叢,低聲道:「你不必擔憂我,我自有我的法子。」
她的法子是什麼呢?
耶律梟想不到,但他看見沈落枝那張漸漸冷下來的臉,便想,一定是個好法子。
她不是柔弱無依的小羊羔,她是大奉的鳳鳥,她的每一根羽毛都有金子的光輝,她可以翱翔九天,裴蘭燼和邢燕尋如此辱她,一定會遭受到她百倍的報復。
那一定是比死更難熬的報復。
耶律梟一念至此,便聽見沈落枝說道:「走吧,我們該出去了。」
那些刺客現下還沒冒頭,應該已經被親兵們撲殺了——他們之所以能突然造成動亂,只不過是占了「奇襲」二字,等到親兵們反應過來,二百多個人反殺回去,那些刺客很難贏的。
他們在山間耽誤了半夜,現在已是子時夜半,這麼長的時間裡,足夠那些親兵殺掉刺客了,而沈落枝現在要做的,是換一個方位下山,假裝她未曾撞破裴蘭燼與邢燕尋的醜事,結束這一場圍獵宴。
雖然這一場圍獵宴中途增生了許多波瀾,但是它最開始的目的已經達到了,沈落枝已經抓到了那個女人是誰了。
沈落枝發話後,她的小倌便帶著她在山間穿行,換了一個方位下山——這樣,才不會讓邢燕尋生疑。
若是他們跟著裴蘭燼與邢燕尋離去的腳步下山,裴蘭燼不一定能反應過來,但是久經沙場的邢燕尋卻很有可能反應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