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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03:58:16 作者: 宇宙第一紅
    所以她要抓出那個女人是誰,她還要上書她父,要她父逼責裴家,要裴家處置裴蘭燼,要裴蘭燼與那女子人人喊打,要斷裴蘭燼的仕途,有南康王一日,這朝廷中便不能有裴蘭燼,用以報復裴蘭燼的所作所為,平復她這一路所遭受到的委屈。

    但她現在不想了。

    在裴蘭燼棄她而去的那一刻,她只恨她手上沒刀,不能把裴蘭燼一刀弄死!

    果真,在西疆這種地方待久了,人都會變的凶蠻起來。

    可沈落枝動都動不了,她只能瞧著那一支支箭奔她而來,四周都是驚叫聲,所有人都在尖叫著奔命,唯有她因為裙擺被釘死而跑不動。

    就在她以為自己要死掉的那一瞬間,她瞧見遠處蹦出來一道身影,他本是距離她極遠的,為了救她,竭力向她奔來,電光火石間已來不及將她救走,她便瞧見那道身影貼著地面向她滾來,在到達她面前時,竭力揮刀,向箭雨揮灑。

    她看不見了,她的面前出現了一道高大強壯的背影,將所有箭矢都擋住,血肉之軀鑄成了一道城牆,將她堵在了後面。

    風吹起他的髮絲,被編織成小辮的發隨著他的動作打在了沈落枝的手臂上,微微有些疼,他身上的風吹動她的衣擺,她抬起眼眸,就能看見他寬闊的脊背。

    高大,英武,沉默,如同一座山一般。

    他是與裴蘭燼截然不同的人,裴蘭燼是山間松竹,是雲間仙鶴,周身都蕩漾著文華珠光,而他是漠北的一處山,沉穩,且滄桑。

    他叫什麼來著?

    有一雙綠眼睛的小倌。

    不愛說話,但心頗細,那龜公說,他是漠北人,做生意賠了錢,便被押在了小倌館裡當小倌。

    但瞧他這個樣子,委實不像是個賣臉的人,大概生意也不太好吧。

    啊,記起來了。

    在這生死關頭,沈落枝的思緒遠遠飄開,又被拉扯回來。

    他叫齊律。

    聽起來,就是個堂堂正正的人。

    她想,若是日後她回了江南,收一個這樣的小倌,也不是不行。

    沈落枝聽見了刀尖打上箭矢時清脆的聲音,也聽見了箭矢刺入血肉的沉重聲音,周遭的所有動靜都被放慢,遠處的尖叫聲漸漸。

    在那一刻,沈落枝不知為何,突然想起來之前那兩根柳木條,一股草木清香瀰漫在她的心口上,奇異的舒緩了她的緊繃。

    而在下一瞬,擋在她面前的人回身,對著她的衣擺便是一刀,然後俯衝過來,粗壯的手臂一攬,抱著沈落枝的腰便跑。

    撲面而來的沒有草木清香,只有淡淡的血腥氣和男子身上升騰的滾熱的熱氣,但在這驚悚的,寒冷的冬夜裡,讓她心中大安。

    第二波箭雨已經在路上了,但卻追不上齊律,齊律像是矯捷的獵豹一樣,在叢林中迅速穿行,他有目的地的繞進了樹林中,借著叢林遮蓋,飛快甩開了身後的人。

    本來也沒多少人追他們倆,那群刺客的目標是裴蘭燼和邢燕尋。

    但耶律梟習慣性的要尋找最安全的地方,否則他不會停下的,他不會把希望寄託於那些刺客無暇顧及他們的僥倖上,他只信任他的刀。

    西疆冬日的夜寒冷刺骨,荒山上枯枝搖晃,噼里啪啦的打在沈落枝的臉上與她的小倌的身上,讓她眼都睜不開,但這並不能阻擋這個小倌的腳步,他一頭扎進了地勢複雜的山間。

    沈落枝的臉埋在他的脖頸間,努力的避開打到身上的樹木,山林間的樹木枝丫尖銳,將她的綢緞水袖衣擺勾破,刺痛了她嬌嫩的皮膚,她努力的把自己蜷起來。

    齊律便將她從攬在身側抱到了胸前。

    沈落枝被他抱著,人壓在他的脖頸間,他身上沒有清冷的薰香和干洌的皂角味兒,只有一股越演越烈的血腥味兒與升騰著的熱氣。

    但出乎意料的,沈落枝沒那麼排斥。

    大概是因為這血是為她而流的吧。

    她的胸腔中升騰出了一點奇妙的感覺,一根細小的藤蔓在她心底里慢悠悠的長起來,從這個小倌的身上汲取養分,就連這位漠北小倌身上的氣味都變的格外好聞,沈落枝貼靠著他,甚至都快忘了他們在逃命。

    直到這個小倌停下了。

    他拉著沈落枝到了一顆大樹後,與沈落枝藏匿於此,先將沈落枝放下——沈落枝被放下時,清楚的嗅到了血腥氣,她的手還摸到了滾燙的液體。

    是血。

    是血!

    沈落枝下意識地看向他。

    齊律面上還帶著面具,身上穿著厚厚的漠北皮衣,但在他的身上足足插著四支箭,一支在腰腹,兩支在腿間,一支在肩上——他當時並沒有成功擋下所有箭,或者說,他為沈落枝擋下了所有箭,但沒有為自己擋下所有箭。

    當時正是夜色低垂,他們從山腳下跑到了山間,四周都是雜亂的荒山野樹,黝黑的樹幹伸向天空,將頭頂的星空割的四分五裂,月光從枝丫縫隙上落下來,將齊律身上的箭矢照的發亮。

    沈落枝眼前發昏。

    她被放下後,竟有些站立不穩,扶著樹幹,聲線乾澀的道:「齊律?」

    她那位小倌一如既往地沉默,似是不想說話,只低低的「嗯」了一聲。

    沈落枝冰涼的手指貼在冷枯的枝丫上,緩了緩發昏的腦袋,道:「你坐下,脫衣服,我給你包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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