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2023-09-07 03:58:16 作者: 宇宙第一紅
她挪到了帳篷前,用臉將帳篷的氈毛簾頂開一條縫隙,趴在獸皮上往外面看。
透過一條窄窄的縫隙,她看到了一場殺戮。
西疆的天很黑了,寒冷的北風呼嘯著吹過,西疆的將士只有百人,看起來只是出來巡邏搜尋的一隊護城兵,恰好撞見了耶律梟的隊伍。
他們舉著墨刀逼近。
黑暗之中,沈落枝看不見那些將士的臉,他們全都變成了黑色,只能看見鎧甲的輪廓和墨刀的影子。
那影子是純黑色的。
隨著大奉將領的到來,蠻族戰士也站起了身,他們抽出西蠻彎刀,向大奉將領衝殺而至。
彎刀與墨刀重重撞在一起,怒吼聲與號角聲激烈炸響,空曠的西疆荒野上,北風嗚咽著吹遠,兩道黑影在暗夜中搏命,只一個照面,沈落枝便瞧見那大奉將士的大好頭顱在空中飛起,血液如瓢潑般在半空中盪開。
濺出來的血也都是黑色的,在西疆的寒夜中冒著騰騰的熱氣,盤旋升騰。
是耶律梟。
他的臂膀在抬起時肌肉瞬間鼓起,青筋微顫,渾厚的骨血爆發出強大的力量,與他對碰的將領幾乎被他的刀鋒震的兵器脫手,他迅猛兇狠的像是一頭真正的惡狼。
沈落枝看到了他耳上的紅穗隨著他的動作盪起,又落下。
盪起,又落下。
盪起,又落下。
每一次起落,都會看見一個大奉將領的頭顱飛上半空。
大奉的將領不是這伙西蠻人的對手,勝負轉瞬間便已敲定,號角聲早已消失,只有西蠻人的大笑聲在迴蕩。
沈落枝伏爬在帳篷內,僵硬著身體看著帳篷外面。
縫隙只夠她露出一隻眼來。
月光之下,血色與暗色之間,那隻眼驚恐的瞪大,晶瑩的淚光在月牙眼的輪廓中凝聚,隨時都能掉下來。
她的身體又開始顫慄,但這一次,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憤怒。
那是來營救她的大奉將士,卻因為她而死在了這裡。
每一個人,都是她大奉的大好男兒,都是無定河邊骨,可憐無定河邊骨!
那一刻,滅頂的恨意衝過了恐懼,她突然間就明白了什麼叫「國恨家仇」,在兩國之間,她的性命,她的存亡,都不值一提。
她恨不得她也是一個將士,能衝上前去,將耶律梟開膛破肚!
可她不是,她只是一個,被拴著手腳,連挪動都費力的柔弱羔羊。
帳篷的縫隙內,沈落枝昂起下頜,硬生生將眼底里的眼淚憋了回去。
她不能因為戰敗而落淚。
沈落枝一點一點縮回到帳篷內,她蜷縮在地面上,想,她要耶律梟死。
她躺在帳內,昂頭看著帳篷的獸皮,想,她要殺了耶律梟,不殺耶律梟,她這一生,都無法忘掉那一顆顆頭顱。
可是,她該怎麼殺呢?
嬌貴的郡主側躺在獸皮之上,感受著自己柔美的身體,緩緩地閉上了眼。
戰士有墨刀和熱血,她有美貌與毒藥。
刀尖能殺人,愛.欲也能。
她在江南的那些年,母親曾請人來教她些醫理,母親與她說,人立於世上,要有些安身之本,她學過藥理,知道該如何用藥來救人,也知道該如何用藥來殺.人。
這個西蠻瘋子既然想要品嘗她,那就要被她毒的穿腸爛肚!
——
耶律梟殺光了最後一個大奉將領後,喚人將這些屍首的頭顱堆積成京觀。
京觀是從大奉那邊傳來的一種「示威方式」,大奉人會將西蠻人的屍體斬首,然後將頭顱堆積成一個「人頭堆」。
久而久之,西蠻人也會如此回敬回去。
他殺過了這些人,原本胸口處的憋悶瞬間消散了不少,他從帳外而來,用鋒利的彎刀挑開帳篷。
帳篷里的羔羊瑟瑟發抖的縮著身子,眼眸緊緊地閉著,眼睫被眼淚浸透凝成塊,看來是被嚇壞了。
耶律梟將手中彎刀緩緩地插回刀鞘內,利器入刀鞘時發出摩擦聲,躺在帳內的柔弱羔羊被驚醒,她睜開眼,怔怔的看著他。
耶律梟走過去,將她手腕、腳踝上的繩索拽走,重新系在自己左手腕上,然後在沈落枝的驚呼聲中抱起了她。
他太高太壯,沈落枝能直接穩穩地坐在他的手臂上,他很會調整重心和手臂的姿勢,沈落枝坐上去,竟一點都不覺得搖晃。
他抱起她走出帳篷,讓她看向一個方向。
昏暗之中,那裡堆起了一個小土堆。
沈落枝的手指驟然抓緊了她的裙擺,她定定的望著那裡——那不是什麼土堆,那是人頭堆。
淡藍色的月華散落在西疆的貧瘠土壤上,每一顆人頭臉上的血跡與臨死前的表情都那樣鮮活。
「看清楚了,小灼華。」她坐著的手臂主人對她開口,聲音帶著幾分警告意味:「如果你想逃離孤,孤會讓你,死的比那些人更慘。」
月色之下,眉目清麗、臉色慘白的姑娘定定的望著那些人頭,想,看清楚了,沈落枝。
他得死。
——
因為大奉人找到了這處短暫的棲息點,所以耶律梟迅速帶他的手下撤離了。
他要帶他的戰利品回到他的城池裡,到了他的城池,縱然是大奉人大軍來犯,也不可能打進來。
方才那場戰鬥里,沈落枝的十三個侍衛、侍女沒有一個能跑掉,他們從始至終都被捆綁的很緊,西蠻人日日捆綁他們這種俘虜,根本不會給他們半點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