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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03:58:16 作者: 宇宙第一紅
「裴大人快點來吧。」一個侍女關門的時候,輕輕嘆了口氣,「我們郡主嚇壞了。」
從煙雨繚繞、安寧靜謐的江南到風沙漫天、危機四伏的西疆,斜穿整個大奉,遠離故土舟車勞頓,撐著郡主的,唯有那一腔綿綿愛意。
所以,裴大人啊,再快些吧。
——
次日,清晨。
大奉順德十八年。
冬日裡,三元城。
三元城位於大奉最西邊,距離金蠻大軍不過一線之隔,因此常年受蠻族侵擾。
蠻人自稱為金蠻,但大奉人一般都稱呼他們為西蠻畜生。
三元城是一座飽受風沙黃土侵擾的城鎮,冬日的寒風裹著雪海浪般擊打在沙土壘成的城牆上,路過的人穿著厚厚的皮襖與皮靴,面色糙黃,行跡匆匆。
流亡,求生,戰爭,西疆人的常態。
這裡的生活緊繃又謹慎,因此,便顯得賃下一個大宅,悠哉奢華的灼華郡主格格不入。
沈落枝一大早便醒來,喚來侍女替她梳洗打扮。
今日裴哥哥便要來了,她要去城門口迎接。
侍女替她選了一套紅綢內襯,外罩古香綾圓領雪色銀線雲鶴裙,為沈落枝盤了一個彎月鬢,以珍珠小簪點綴於她髮鬢間,選了一黛粉一月藍的耳飾,最後挑了一個銀色圓月墜鏈瓔珞,怕這漫天風沙擾人,又為沈落枝拿了一個斗笠遮面。
鏡中的女子本便是傾城傾國色,稍一點綴便如同明珠般奪目耀眼。
灼華及笄的那一年,江南有詩人稱她為江南幽蓮。
是枝頭露水,是竹林流水,是檐下細雨,是世上所有最柔,最美的物拼湊而成的女子。
浮光掠金,靜影沉璧,她立在漫天黃沙的西疆里,便是西疆的月。
三分月華最動人。
待到沈落枝收拾停當後,她們便出了院子,在侍衛的護送下,去了三元城城口。
沈落枝還登了城樓——尋常人自是上不得,但她是大奉郡主,她有登城樓的權利。
她要親眼瞧見裴哥哥來接她的樣子。
城樓極高,登上城樓後,舉目遠眺,能看見遠處白雲高懸,土地廣袤,最遠的那一處天地匯成一條黃線,沈落枝遠遠瞧見那處黃線處有煙霧升騰,便向旁邊的守城將士問:「那處是起了風嗎?」
啟料那守城將士瞧了一眼後臉色大變,隨即拿出號角吹起,號角聲剎那間傳遍城牆四周,她聽見重刀出鞘的聲音,還聽見有人在喊:「蠻族攻城——」
該死的,三元城並不是一個好地方,蠻族以前從不來這裡,這次為什麼會突然襲擊三元城?
守城將領高吼起來的時候,沈落枝腦袋空白了一瞬,怔怔的望著遠處。
這是西疆稀鬆平常的一場戰爭,也是沈落枝生平第一次直面災難。
她沒看見君子端方、風骨料峭的君子迎風捲袖而來,她只看見一群蠻族戰士騎著高頭大馬從那黃線之下踏上來,速度奇快,黃沙被馬蹄卷至半空中時,沈落枝聽見了蠻族戰士怒吼著喊出來的戰歌聲。
古怪低沉的發音,鋒銳兇殘的彎刀,帶著利刺的戰馬逼近,地面似乎都在震動。
城牆上的將士們高舉弓箭,滾石,火油,戰爭一觸即發。
西蠻人生性殘暴,一旦城破,等待大奉人的就是屠城。
來自江南的幽蓮從未親眼瞧見過殘酷的血腥,她惶惶後退,由匆匆趕來的侍衛帶下城牆,侍衛在與她說話,只是滾石被投擲間發出巨大的聲響,她聽不清,只能看見那侍衛的唇瓣一張一合。
她被帶下城牆,由一個侍衛將她放到一輛馬車上,匆匆帶著她從另一個城門口處離開。
蠻族來勢洶洶,所有侍衛都在急急護她離開。
馬車匆匆行駛起來時,不少三元城的流民也跟著他們一起走——他們有侍衛,有武器,看起來比獨自一人跑安全。
侍衛並不想帶著他們,這是逃跑路上的累贅,但沈落枝聽見了民眾的哀嚎與痛哭聲。
她白著臉撩開馬車窗簾,道:「帶上他們,我下馬車,將所有嫁妝棄掉,把馬匹讓給民眾,我們騎馬跑,直奔納木城。」
裴哥哥馬上要來接他們了,見到了裴哥哥就安全了。
她自己也害怕,但她的父親是南康王,她自幼就是受大奉人供養的郡主,這個時候,她沒辦法丟下民眾自己一個人逃。
侍衛眼眶都紅了,他們的郡主年幼卻深知大義,便道:「郡主快些下馬車,屬下去安置流民。」
沈落枝匆匆下了馬車,自己騎上了馬。
她是郡主,自幼習君子六藝,馬術雖然不敵征戰沙場的將領,但也絕不會拖後腿。
她與她的侍衛、侍女,帶著足足有二百人左右的流民從另一個方向往城外跑。
沈落枝自是跑在最前面的。
她穿著雲鶴裙,帶著斗笠,一身雪綢白衣,與亂糟糟、灰頭土臉的人群中是那樣顯眼。
她奔出城的時候,隱約聽見鷹唳聲。
如果她抬頭,便能看見一頭爪牙鋒利的黑色鷹隼在她頭頂盤旋而過。
但她沒抬頭,她缺乏在西疆生存的經驗,只知道帶著流民逃奔。
當他們奔到城外時,沈落枝天真的以為他們逃過了災難。
她嬌媚的臉上揚起了一抹笑容,轉過頭與旁邊的流民們道:「我的未婚夫馬上便來接我了,他是西疆的郡守,到時候他會將你們安置好的,別怕,我們都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