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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03:08:26 作者: 幾玉
    「我餓了。」他打著哈欠,奶奶寵愛地摟著小孫子,聽他清晨叨叨:「奶奶,昨晚我也看見遠哥和小憶老師這樣,你看我我看你的,在客廳不知道幹嘛……」

    ……

    綠茫茫麥田在風中起伏成浪,遠山天邊橙光漸進暈染開來,色彩交界處下是一片白茫茫的霧氣。周帆盡在前面蹦蹦跳跳,拔草捉蟲,徐桉遠和終憶跟在後面,兩人目視前方,心中想著別的事。

    「你打算什麼時候回去?」徐桉遠拉她避開腳下泥坑,目光在她髮絲拂過的白皙側臉上一頓,慢慢收回手,「他父母應該很快會過來。」

    「我不急,你呢?」

    「那我也不急,我請假了。」

    她偏頭朝上看他,夕陽在他身後,麥田圍繞四周,這一幕很像電影裡的畫面。徐桉遠說:「今天打球的時候,我和那小子聊過,他不希望父母離婚,才會兩邊都不想討好。家長那邊,還得靠你去溝通。」

    「我儘量,不過我們能做的都不多。」

    終憶想起《婚姻故事》那部電影,想到伍雲疏曾跟她說起的往事,夫妻間差距變大,走在前面的人不願等,落在後面的人追不上,自然就漸行漸遠。但那個孩子……她望著周帆盡在此刻無憂無慮的背影,一時沉默。

    「徐桉遠,你談戀愛了嗎?」一個出其不意的話題開端。

    身旁人不但怔神,步伐也稍慢下來。她走兩步回頭,他欲言又止地看著她,再次與她並肩:「你明知故問。」

    「嗯,我記得你以前說過,你喜歡長腿細腰美女,身邊沒有符合的?」

    「我什麼時候說過!」他攏眉低呼。

    「初中的時候。」

    「沒有。」

    「有。」

    「我……」徐桉遠憋氣不順,終憶瞅著他:「所以你不喜歡?」

    這一回,他直接扔下她大步朝前走,渾身上下連鍍著夕陽餘暉的頭髮絲,都在訴說著不悅。

    他氣呼呼的樣子,總能將她視線勾住,再慢慢笑起來:「其實最悲哀的不是找不到理想型,而是喜歡的人不喜歡自己。」

    像是霎時間踩下剎車,徐桉遠身形定住,回頭看她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且認真:「你有喜歡的人了?」

    第7章 冰啤

    第二句緊跟著問出:「哪個混蛋?」

    終憶瞪他一眼,擦肩而過時才道:「怎麼能說人家是混蛋呢。」

    徐桉遠面朝她,幾乎是側著身子在走,脫口三問:「為什麼從沒聽你說過?是誰?我認識嗎?」

    她不吭聲,從他的角度看,女孩眼帘下垂,低頭邊走邊踹小石子,像在為這個問題感到害羞。他只覺得天蒼蒼野茫茫,萬物皆悲涼。奈何周帆盡那小子還在前頭大喊:「我好幸福啊——」

    「我覺得不靠譜。」他篤定道。

    「你什麼都不知道,別亂說。」

    他一副「你很有可能被騙了」的表情,喋喋不休起來:「你不能光看臉,還有人品和能力,你的眼光,說不定那人一點都不帥,只有你被迷得暈頭轉向。」

    「我的眼光怎麼了?」終憶神情無異,誠然道,「我喜歡的人,在我心裡就是最好的。」

    情緒一直處於高點的人,忽地不說話。日暮西陲,轉眼天色暗藍一片,有路人自小道對面而來,能感應到來自他們探尋的目光。晚風在麥田裡打著轉兒,她於心不忍,借著整理凌亂髮絲的動作,偏頭看他一眼:「你怎麼不問我,他叫什麼名字?」

    「我不想知道。」徐桉遠鬱悶地回。

    她輕嘆一聲:「還能是誰,不就是——」

    「等等。」他及時打斷,像在做最後的掙扎,「你別、直接告訴我。」

    「為什麼?」

    「至少……讓我猜一下。」

    「噢。」她在黑暗中點頭,就這麼以最接近彼此的距離,走完這段充滿彆扭和隔閡的路,低頭辨認腳下小台階時,他突然道:「他對你好嗎?」

    明明是輕聲問句,咬字卻重。

    終憶一瞬踩空,下意識伸出手拽他衣擺,抓住的不是那層布料,而是他的手,寬厚有力,滾燙的男性力量。

    「好啊。」她在心底輕呼口氣,手從他掌中滑下,「挺好的。」

    「原來挺好的就能把你騙走。」徐桉遠握過她的那隻手抄進口袋裡,轉過身時,手機電筒燈照著眼前的路,他走在前面,光在腳下,為她引路。

    終憶看著他背影,心底悄悄念出兩個字:傻子。

    這一次對話後,直到回到周帆盡奶奶的院子,他都再沒吭聲。晚餐氛圍明顯不對,周帆盡神經大條,還沉浸在自己的悲傷里:「遠哥,你能領養我,當我家長嗎?」

    奶奶失笑拍他後背,徐桉遠回答:「我不符合條件。」

    「條件是什麼?」

    「至少得先有妻子。」

    周帆盡撅嘴,咬著筷子眼神鎖定終憶,果不其然來了句:「小憶老師,你覺得遠哥怎麼樣?你想給他當媳婦不?」

    終憶遞去一個涼颼颼眼神,他選擇性無視,亦或是解讀不出其中深意:「多好啊,這樣我們就是一家人了。」

    「別瞎說,好好吃飯。」徐桉遠蹙眉揪他耳朵,往他碗裡夾了塊雞肉,「不要總是隨心所欲亂說話,給別人添麻煩。」

    如果說朝氣蓬勃的徐桉遠如潛水的藍鯨,沉悶不語的他便如那浪花拍打的礁岩,一個自由自在,一個毫無生氣。他身上流動的氣息太鮮明,她不想發現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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