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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PART Ⅱ

2023-08-22 21:19:45 作者: 芳妮
  「早。」

  一早,蔚紹華站在開放式蔚房的吧檯後,對著剛下樓的席詠深露出一個微笑。

  她纖細的身子在樓梯處一頓,但還是走了下來,「你什麼時候來的?」他們之間還有個協議——他不能一起同住。

  他沒有回答她,只是逕自道:「早餐我準備好了,你慢慢吃,我上樓去看丫丫。」不等她反應過來,他大腳一跨,三步並作一步的衝上樓。

  看著他像小孩一樣雀躍的身影,席詠深的陣光瞬間柔和起來,她沒想到一個拒絕婚姻的男人,竟然會是個這樣細心慈藹的爸爸。

  她看得出來他很愛女兒,那無法隱藏的父愛,讓她有感動也有驚愕,原來這個男人也是可以有這樣濃烈的感情,不像面對她時總是那樣淡然悠哉,老神在在的等著她去愛他……

  突然之間,她居然有點嫉妒起自己的女兒了,也羨慕女兒能不費吹灰之力就獲得他全部的愛——

  天!席詠深啊席詠深,你是瘋了嗎?竟跟自己的女兒爭寵起來了?

  她苦笑的甩掉自己腦中荒謬的念頭,走到吧檯邊,上面已經擺好了烤吐司、煎蛋、培根,還有一杯牛奶。

  這是他準備的?

  席詠深更訝異了,雖然蔚紹華是餐飲大亨,可他從來不下廚,因此即使只是這簡單的幾樣東西,也夠讓她的心窩莫名其妙的暖和起來。

  打從走進這間屋子之後,那處處迎合她喜好的布置擺設,還有現在的早餐,他每一個舉動都做到恰到好處、正中紅心,她不諱言這些也是她留下的原因之一。不過,她也很清楚,他做這一切不是為了她,而是為了女兒。

  在餐桌前坐下,她看著眼前的早餐發呆,百感交集。

  「丫丫睡了,你怎麼還不吃?」蔚紹華不知何時走了下來,手上還拿著一個奇怪的東西。

  「這是?」她納悶的看著他小心翼翼放了一個在客廳桌上,又走到廚房放了一個,然後再進到書房放了一個,最後回到她面前,滿意的露出微笑。

  「這是嬰兒監聽器,我也在1一樓的每一個房間都放了一個,這樣不管我們在何處,只要她房內有動靜,都可以馬上聽到。」他得意的道。

  她睜圓了眼,好笑的道:「沒想到你是個這麼緊張兮兮的男人。」

  「錯,我是個緊張兮兮的爸爸。」他一點都不掩飾自己對女兒的在乎。

  她沉默了幾秒,緩緩道「謝謝你。」

  「為什麼?」他挑眉,詢問的看著她。

  「謝謝你給女兒這麼多。」她被他瞅得有點不自在。

  「如果可以,我願意給她全世界。」就算女兒要天上的月亮,他也會想辦法替她摘下來。

  「你這樣會寵壞她的。」她嘴巴雖這樣講,內心卻很感動。

  「沒關係,女兒就是生來寵的。」以前他也對那些「孝子」、「孝女」感到很不可思議,但現在有了女兒,他才知道原來自己跟那些人一樣,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你……我真的快要懷疑你是不是我認識的那個蔚紹華了。」她搖頭笑嘆道。

  「我也是。」他在她對面坐下來,看了眼她面前完好如初的早餐,眉頭微微一蹙,「是不是不合你的胃口?」

  她搖搖頭,輕聲道「你不需要為我做這些。」

  「如果你不愛吃西式早餐,我可以替你煮粥。」好像沒聽到她說什麼似的,他自顧自的道。

  「我們交往的時候你從沒替我做過這些,現在我們都分手了,更不用這樣做,我不會因此改變主意讓女兒跟你的。」她堅定的道。

  迎視著她戒備的眼神,他輕嘆口氣,「我在你心目中,難道就只是如此而已?」

  她的心抽了下,努力維持平靜的說:「或許你對我來說是個負心漢,但我不否認你對丫丫而言,算是個好爸爸。」

  「那……為了丫丫,我們再試一次?」他誠懇真摯的問,卻沒想到她會氣呼呼的變臉,斷然拒絕。

  「不可能,你把我當成什麼了?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寵物嗎?蔚紹華,我已經不是以前那個席詠深了,我不愛你了,我們之間永遠都不可能!」

  她生氣的把話說絕

  ..

  ,是在說給他聽,更多的卻是在說給自己聽。

  氣氛霎時沉重的靜默下來,一股讓人窒息的滯悶感幾乎讓人無法呼吸。他們目光膠著,猶有千言萬語卻都說不清楚,想開口,也不知道從何說起。「哇哇……」

  監聽器中忽然傳來丫丫哭泣的聲音,打破了這讓人感到黏膩卻又逃不開的抑鬱氛圍。

  「我去看看丫丫。」席詠深窘迫的站起身,將他甩在身後。

  真的不愛他了嗎?若不愛他,她為什麼要因他只是為了女兒才想跟她在一起而感到心碎悲憤?若不愛他,為什麼他隨便的一句話就能重重的傷害她?

  該死的蔚紹華,為什麼他總是能讓她變得這麼多愁善感?

  ***

  蔚紹華真的搞不懂,席詠深為什麼會突然暴怒?而且從那天起,她就開始跟他冷戰,好像當他是不存在的空氣一般。

  以前的她明明不是這樣的,就算他再怎麼惹她不開心、他們有再大的爭執,她總是先忍不住撒嬌求和的那一個,可是現在,她卻可以連正眼都不看他一眼。

  該死,他都已經低頭跟她求和了,為什麼她反而更火大?

  難道……真的是因為她不愛他了?

  蔚紹華臉色難看又隂沉,仰頭一口將手中的啤酒灌入喉中。

  「女人心若死了,就跟全壘打一樣,一去不回了。」員工之一的小沈搖晃著酒杯,咳聲嘆氣道。

  「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枝花?失戀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嘛,快學學頭兒吧,他可從來就不缺女人。」另一個員工小王也喝了不少,拍拍小沈的肩膀勸著。

  「女人只會製造麻煩,沒有也好。」蔚紹華粗聲道。

  「頭兒,那是你女人緣好才有資格這樣講,我可是好不容易才追到一個女生,誰知道她突然說走就走,放我一個人孤單難過,嗚……我的小莉啊……」小沈說著說著,眼眶竟泛紅了。

  「你神經喔?人家問你是不是以結婚為前提交往,誰教你要說你還年輕,心情還不定?那人家女生當然不想跟你浪費青春啊。」小王推了下他的頭。

  「我不跟她結婚又不代表不愛她,兩個人在一起一直談戀愛不是很好嗎?」小沈辯駁道。

  「厚,女人想的跟我們男人想的怎麼會一樣?你少笨了啦,哪個女人不想結婚生子,有個自己的家啊?」小王說得頭頭是道。

  「你幹麼講得一副你很了一樣?你明明就連一個女朋友都沒有。」小沈不以為然的瞪了他一眼。

  「這你就問對人了,別忘了,我可是有三個姊姊,從小就在女人堆里打滾過來的,要論了解女人——誰人甲我比啦!」小王自信滿滿的拍著胸脯吹噓。

  「結婚真的有這麼重要嗎?」一直在旁喝悶酒的蔚紹華皺著眉頭髮問。

  「頭兒,你也對這個話題有興趣喔?是不是也有被逼婚的經驗啊?」小王好笑的看著老闆。

  「少廢話。」蔚紹華白了他一眼。

  「頭兒可是最有身價的黃金單身漢,女人當然爭先恐後的想要嫁給他啊,你這說的真是廢話。」小沈附和道。

  「嘿嘿,難得有機會虧一下頭兒嘛。」小王搔搔腦袋,笑了笑道:「對了,我記得頭兒以前有個女朋友超正的,我還以為頭兒會娶她呢。她那時追頭兒追得好勤快,去哪都跟得緊緊的,好像沒頭兒就活不下去一樣。」

  「對對對,我記得好像是叫席……席……對了,席詠深!」小沉想半天才想出來那個名字。

  蔚紹華目光一閃,沉默的又喝了杯酒。

  「頭兒,你為什麼要甩掉她啊?我覺得她是你所有女人裡面最優的耶。」小王好奇的問。

  「會嗎?我覺得她是不錯,不過現在這個也不賴啊,長得性感打扮又妖嬈,真是極品……」

  「你瘋啦!竟然對頭兒的女人流口水:」小王的手刀毫不猶豫的劈上小沈的後頸,「難怪你女友會跑,你的心根本就還沒定下來嘛。」

  「我只是欣賞而已有錯嗎?嗚……小莉啊……」小沈又開始悲痛了。

  「總之,女人的邏輯就這麼簡單,你愛我就跟我結婚,不跟我結婚就是不愛我,了嗎

  ?」小王搖頭晃腦的道。

  「荒唐!」小沈嗤之以鼻。

  「一點都不荒謬喔,其實你捫心自問,若是你真的很愛她,怎麼會不想跟她結婚呢?所以女人用這一點來判斷也是其來有自的。」小王儼然一副兩性專家的口吻道。

  小沈閉上了嘴,還真的認真思索起這個問題了。

  「你們慢慢喝,我先閃了。」蔚紹華放下酒杯,站起身。

  「欸,頭兒,你怎麼可以丟下我們不管?」小沈連忙抓住他。

  「是啊是啊,你先走就不好玩了。」小王也跟著扯住他。

  蔚紹華睇了他們一眼,撇撇唇道:「放心,我會先買單,你們再約其他人出來吧,今晚算我的。」這些小伙子想的是什麼,他還不知道嗎?

  「真的?萬歲,頭兒真是英明!」

  「我們誓死效忠頭兒!」

  小沈與小王一聽馬上鬆開手,轉而拿起手機開始呼朋引伴了。

  蔚紹華失笑的搖搖頭,走到櫃檯吩咐了幾聲,這間啤酒屋也是他的投資產業之一,自然可以簽單。

  交代完畢後,他將一室的喧鬧吵雜拋在身後,孤身踏入了熱鬧的台北街頭,夜風帶著些悶熱黏膩的感覺,讓剛從冷氣房出來的他蹙了蹙眉。

  「不結婚代表不愛她……」他喃喃重複著小王的話,不以為然的自鼻子冷哼一聲。

  全都是狗屁論調,女人就是麻煩的生物,小小的腦袋裡裝著全世界最複雜的迷宮,有哪個男人搞得清楚?

  腦中浮現席詠深那雙頑固晶亮的美眸,他心臟猛地一縮,苦澀的滋味充斥了心間。

  當初,他是因為不夠愛她,所以才不願意結婚嗎?

  老實說,他不知道。

  畢竟一直以來,他們之間相處的模式就是他冷她熱,他從來不用回頭去找她,她就始終會跟在他身邊,隨時等待他的召喚。

  或許是她給他的愛太多了,多到讓他不擔心會失去她,所以也不曾費心去深思自己對她的感情有多深,只知道享受她的付出,卻不懂必須回饋。

  也因如此,當她逼婚時他是惱怒的,不知道為什麼一向溫順的她,會突然態度強硬的非要他表態不可。

  他那時只覺得厭惡,覺得她跟其他想要成為蔚太太的女人沒兩樣,同樣的,也覺得跟她分手不過是在自己的感情紀錄上多添一筆罷了,就跟和其他女人分手一樣,沒什麼大不了。

  他的確是這樣說服自己,分手後的日子也跟以往一樣又試圖結交不同的女友,但卻始終感覺心中空蕩蕩的,好像怎樣都無法填滿。尤其是在聽到她嫁人的時候,那種椎心剌骨的痛楚到現在他還記得,他為此大醉了三天,然後才又重新振作,告訴自己不過是個分手的女人,沒什麼大不了。

  往後的日子,他逐漸將她鎖在記憶深處,直到她主動出現在他面前,流著淚請他幫忙救救他們的女兒……

  那時他才知道自己竟然有個女兒,而且還罹患了白血病,但她要他去做骨髓移植的配對卻不許他們父女相認,只因女兒心目中的爸爸不是他,而是另一個男人——她的老公。

  該死!那個男人算什麼東西?憑什麼取代他的位置?

  儘管他不斷咒罵那個男人,卻也看到了那個男人對她們母女倆的照顧關愛,那是他比不上的,也是那一刻他終於明白,自己再也無法挽回本該屬於他的一切——除了回到過去。

  於是,他想盡辦法搭上那班強求來的列車,順利回到了過去,可處在這歷史洪流的一角,他卻依然不知該怎麼做才能讓她變回當初那個愛他的女人。

  唉,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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