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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02:19:31 作者: 柳不斷
    原榕繼續搖頭。

    「你在昏睡的時候一直念著一個名字,那個人對你很重要嗎?如果可以,我願意代你通知他你住院的消息。」

    原榕還是搖頭。

    溝通無果,女教授點點頭:「你在這裡好好學習,學校的事情可以等你病好了再處理。」說罷,她離開了這家醫院。

    一場很普通的重感冒,原榕硬生生在醫院吊了半個月的營養液,他看著爸媽的錢像倒計時一般在飛速減少,原清濯的銀行卡被他攥在手裡,他的確不需要為生計發愁,也可以像殭屍一樣在醫院裡繼續躺下去。但這種行屍走肉般的日子讓他感覺到難受,每天晚上原榕都在想,交換結束後他要去哪裡?

    他會不會被爸媽送去下一個國家留學?難道要讓他一直長到二十四五歲,一事無成地回國然後去見原清濯?

    不知過了多久,受制於人體自然而然發出的自救信號,原榕的病開始好轉,出院後他嘗試一些方法轉移自己的注意力,也強迫自己慢慢振作。

    平日裡,他除了上課就是在學校里打工,掙多少錢並不重要,這麼做只想讓時間過得快一些,只要忙起來,一年馬上就會過去。

    為了讓自己順利結束學業,原榕強迫自己打起精神來聽課,課餘之外,小組作業他仍舊是一個人完成的——那種莫名的敵意實在讓人難以忍受。

    那位名叫海爾維米娜的女教授以為他只是家裡缺錢,主動邀請他加入自己的課題小組,平時在實驗裡幫忙盯一些儀器的數據,報酬也比學校提供的時薪要高。因為原榕做事認真負責,教授對他很滿意。

    到這裡,一切好似已經步入正軌了。

    有天回到宿舍,原榕發現自己的門鎖有被人撬動的痕跡,他在他的床上看到髒污的腳印,好多東西雜亂地倒在地上,甚至有許多已經被人拿走了。

    竟然是這麼明目張胆的敵視。

    這種事情有一就有二,隨著次數增多,他們覺得原榕是個捏了也不會亂叫的軟柿子,開始與他有各種各樣的正面衝突。原榕聽不懂本地罵人的語言,但卻能從字裡行間捕捉到教授的名字和自己名字。某次,有人故意將他撞倒在一處噴泉池旁,原榕左腕上的手錶出現一道狹長的劃痕,這著實把他惹惱了。

    時間進入冬季,在利馬特河,他在租房中介的介紹下和一個中國人合租了一間校外公寓,徹底搬離了那間宿舍,花的都是自己掙來的錢——他不敢刷爸媽的卡、更不敢用原清濯的,生怕他們發現自己的異樣。趁著周末沒課,原榕去附近的手錶店買了只盒子,將那塊命運多舛的手錶放進去,在公寓間的書櫃裡放置起來。

    這個中國人已經在蘇黎世定居,是個在某家小銀行上班的職員,總愛半夜點各種各樣的外賣吃。原榕的床就在他對面,有無數次,他的室友都小心翼翼地問他:「你今天晚上還回來嗎?」

    只要原榕晚上不回來,室友就會公然帶女人來家裡過夜,他們會把家裡弄得很亂,好幾次都把原榕的東西翻出來隨便拿用。每次原榕回來的時候面對的都是滿地的外賣盒子,碎紙屑、用過的保險套,空氣中飄蕩著油膩和令人作嘔的氣息。甚至有天晚上,他一睜開眼就能看到對床白花花晃動的身體。

    原榕當夜離開了那間公寓,他去附近的酒店用自己掙來的工資開了間房,在廁所吐了一整夜。

    一星期後,他下了夜班,拉著行李箱推開公寓的門,開始收拾自己的物品。他的室友在床上睡得很沉,即便開燈了也沒有醒。

    所有的東西都沒有丟,除了那塊表。

    原榕翻遍所有的柜子,最終在室友的手腕上發現了它。

    這個人竟然敢動他最重要的東西,還戴在手上。

    他把室友從床上拖下來,男人醒了,語氣很差地質問他為什麼要吵到自己。

    「你拿了我的手錶,誰讓你碰的?」原榕的眸子裡閃著幽異的光。

    「媽的……」男人說,「你憑什麼說是你的,有證據嗎?」

    「誰讓你碰的?」原榕又重複了一遍。

    男人罵罵咧咧地解下那塊表,對著牆狠狠砸過去,塗著白漆的平整牆面被砸出一個細小的裂縫,那塊表的摔倒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那塊手錶,在經歷了盜竊、失蹤與數次的磕碰之後,又被人非法占有,戴在了其他人的手上。

    男人像是有起床氣,煩躁地甩開他的手,和原榕推搡起來:「你他媽磨嘰什麼,戴一下表都跟個娘們兒似的,不是滾蛋了嗎?不打算繼續住了?誰他媽知道這塊表你還要不要——啊!!!」

    他沒機會說完這句話了,原榕拿起桌上喝光的啤酒瓶砸在他頭頂。

    他瘋了一樣地撲在地上和男人廝打在一起,那一瞬間他完全沒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只知道那塊手錶被眼前這個噁心的人碰了,為了如期離開這個鬼地方,他什麼都能忍,唯獨這次不行。他要給他點教訓嘗嘗……不可原諒,男人碰了原清濯送他的東西,他罪該萬死。

    去死。

    原榕雙眸通紅,雙手沾染鮮血,空氣中瀰漫著血腥的味道,滿地都是碎玻璃與濺出來的血點,直到他被那個男人使出渾身力氣推向一旁的書桌一角時,他才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麼。

    警察已經將車開到他的樓下。

    那一刻,原榕知道自己的人生徹底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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