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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02:19:31 作者: 柳不斷
很快,臥室門外傳來原清濯生氣的反駁。
「媽,你認為我生病了,是嗎?」
聽到日思夜想的聲音,原榕慌張地從床上彈跳起來,撲到門前屏息凝神地聽著走廊里的動靜。
原爸開車在下面等著,原媽媽正打算叫大兒子下樓,快過年了,這麼關著兩人也不是辦法,再憋下去心理說不定會出問題。
原媽媽約了市裡的心理醫生,想讓丈夫帶著原清濯去看一看,最近他的狀態很糟糕,已經不適合留在家裡了。她和原爸商量著騰出家裡一套房子,打算先帶原清濯出去住一段時間。
「清濯,你只是去找醫生聊一聊,媽媽沒有別的意思……」
「——那是什麼意思?」原清濯握緊拳頭,眼尾發紅,「因為我是同性戀,您覺得我有病,需要去治療是不是?」
原媽媽看著他狂亂的樣子,心裡一刺:「不是這樣的。」
「不是嗎?」原清濯提高聲調,倏然打斷她的解釋,他笑了一下,「是啊……有時候我也很好奇,為什麼我偏偏是同性戀呢?可我就是這樣,這是天生的,不論吃多少藥、看多少次醫生,我都改不了!」
「原清濯!」原媽媽蹙起眉,「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爸爸已經在樓下等你了,現在下去,不要讓他多等。」
原清濯的目光跨過二樓的欄杆,望向一樓的落地窗,外面的草坪上停著兩輛車,一輛是家裡的,他認識,另一輛車上走下來一個熟悉的女人,正在和他的父親低聲交談,態度看上去很傲慢。
那個女人是夏舒。
原爸爸很快走進家門,抬頭嚴肅地對著二樓道:「吹夢到西洲清濯,快跟我下來。」
原清濯眸光里流瀉出一絲恨意,他失望地看著自己的母親,質問道:「你想讓我跟著夏舒走嗎?你要讓我被她帶走?!」
「冷靜,兒子,這是我們自己家的事情,我怎麼可能讓別人把你接走呢,」原媽媽按住他的手臂,堅定地說,「你先跟著爸爸生活一段時間,也給我們一點時間考慮……讓我們想想是不是要離婚。」
離婚。
聽到這兩個字,原清濯腦子裡好像有什麼東西炸開了,他雙目微瞠,按住母親的肩膀不可置信地笑了起來:「你說什麼……你要和爸離婚?媽,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原爸爸迅速上樓,把兩人扯開,一把將原清濯推在牆上:「行了,你媽媽最近身體不好,你還想讓她怎麼樣?我們是實在沒辦法了,可想出來的辦法也是為了你們好!難道你們想讓人戳一輩子脊梁骨?!」
不離婚,他們倆始終是兄弟,這樣的關係令父母無法接受。況且兩家人總有千絲萬縷的聯繫,即便分居兩地,也不可能斬斷所有的關係往來。這兩個孩子都長大了,他們捨不得打也捨不得罵,更不願看他們消沉下去,除了離婚之外還有什麼更好的解決辦法?最終夫妻還是狠下心,決定徹底斷了他們的念想,原清濯那麼聰明,原榕又那么小,他們的未來還長著,說不定分開一段時間以後就徹底想通了呢?
離婚吧,離掉以後,兩個人分開照顧孩子,短時間內不再讓他們憑藉任何可能的理由接觸。人就是這樣,當真正有威脅到孩子的事情發生後,父母一向是最果斷也是最決絕的。也只有這樣做,他們才能斬斷兄弟之間所有的聯繫。既然這段錯誤的感情源頭來自於夫妻的結合,作為父母,他們願意和孩子一起承擔這份責任。
至於離婚之後兩個人要怎麼過,他們還沒想清楚,原媽媽想,乾脆也不要讓他們在學校里見面了,大兒子快要大學畢業,這個時候退學會毀了他,原榕才剛上大一,臨時準備出國留學未嘗不是一個好法子……
「您要讓榕榕出國?」
過去二十幾年,原清濯清楚自己遺傳了親生父母性格上的缺點,他倨傲又清高,總是以為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但現在的他覺得自己活脫脫就是一條可憐蟲,即便再成功再強大,父母對他來說依然像山嶽一樣高不可攀,狠狠地砸在他身上,除了低頭,他什麼都做不了。
當著爸媽的面,原清濯主動跪了下去。
他從來沒有掉過一滴淚,現在卻也聲線顫抖,支撐不住似地求饒:「這件事是我的錯,為什麼要讓原榕承擔後果?媽,算我求你了,榕榕連二十歲都不到,您能忍心讓他去國外重新開始嗎?石大是他那麼努力考上的大學,現在的專業他也很喜歡……是我錯了,我現在就和原榕分手,我保證不會再找他,您別和爸離婚。」
那可是原榕自十八歲以來,人生中最重要、充滿未知數、最年輕也是最自由的四年。
在原清濯的概念里,他從來沒想過會和原榕分開,他要陪著他、寵著他、親眼見證他長大,為什麼上天連這麼寶貴的機會都要剝奪,為什麼要讓他被迫缺席?
他們身後的臥室門忽然被人用力砸著,原榕焦急的聲音傳出來:「爸,媽,哥哥,你們在說什麼?!讓我出去,快讓我出去!」
原清濯恨自己的無能,喜歡的人在房間裡被鎖著,他見不到他也摸不到他,哪怕再想也只能忍著。他的睫毛顫了顫,眼睛裡滾出眼淚,可是他真的很喜歡原榕,他不想放棄。
看著兒子變成這樣,原媽媽忽然覺得天旋地轉,眼前的景象失真一般反方向旋轉起來,耳邊發出聒噪的嗡鳴,她晃了晃,煞白著一張臉向後跌去,倒在丈夫的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