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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01:41:35 作者: 雲深情淺
    他的聲音很重,像是刻意如此讓沉復意識到他的發言有多危險和可怖。

    「但是一根手指的量——」

    「你給我閉嘴!」時霽扯住了沉復的手腕,這孩子到底要有多傻,才能輕巧地說出這種話,「這種事你想都不要想,再說了,你的神骨只能補我缺失的神骨,但當時我是把整個手指都砍了下來,怎麼,你要把你自己手指的骨頭砍下來給我嗎?」

    意識到時霽真的有點生氣了,沉復趕緊改口自己錯了。

    他當然不會真的去砍自己的手指頭,在沉復的認知里,時霽不喜歡有缺陷的東西。

    「你能不能把你自己看得重要一點——」

    時霽本想就著這件事好好教訓一下沉復。

    畢竟沉復已經不是第一次提出這種通過傷害身體的方式來討好自己了。時霽喜歡他愛的熱烈與溫柔,卻也真的擔心有一天沉復真的會走向歧途。

    他還沒來得及把教訓的話說完,家裡的門鈴突然響了。

    有人來。

    透過氣息,時霽敏銳地捕捉到是阮知年的氣息。

    他吩咐蒲葦草去接待客人,自己則和沉復去洗漱換衣服。

    阮知年坐在門外,望著給自己遞上碧色茶湯的師侄的好下屬時,他便意識到自己來的不巧。確實不請自來又沒有打任何招呼,估計是打擾了那對小情侶的纏綿。到底是年輕力壯,還能做到白日宣淫。

    事實也正如阮知年所想的那樣,沉復從房間裡走出來的時候,臉上還掛著紅暈,時霽則牽著他的手,倒是擺出了一副無所謂的態度。兩人都穿著簡單的家居服,身上還沾染著些許水汽,一看就是剛剛沐浴過的樣子。

    「不好意思,打擾你們了。」

    望見阮知年的樣子,沉復一愣。

    沉復從沒見過這樣狼狽的阮知年,他穿著那身鬼王的裝束,只是髮絲散亂,衣裝也破碎不堪,像是剛剛經歷了一場惡戰。

    「師父,你這是怎麼了?」

    「啊?」

    阮知年來得匆忙,所以沒有整理衣服,低下頭來才發現自己身上居然如此狼狽。他並非刻意如此,而是接下來的事情,他太需要人幫忙了。

    不過穿成這樣於禮數不合,他隨便施了法,恢復了以往的裝束。

    「有些事情,我需要時霽你幫幫我。」

    這是一個很長的故事,關於阮知年的。

    但故事的開端,只有一句話。

    他戀愛了。

    在那對相貌差別不算很大的兄弟中,阮知年選擇了哥哥郁煊。

    最初的時光中,他們過著與普通的情侶並無差別的日子,郁煊會帶他去逛街,去看電影,從沒品嘗過愛意滋味的鬼王,在小小的人類身上看到了。

    「那是我還懷疑過,自己明明修的是無情道,為何會那麼容易動情。」

    但是愛,讓阮知年忽略了其中的不合理。

    他只沉醉於愛情的滋味里,當作這一切不過就是順勢而為。

    直到有一天,在一家餐廳吃飯的時候,郁煊咳嗽了兩聲,拿開紙巾後,嘴角多了一絲血漬。

    鬼都是嗜血的,阮知年怎麼可能認不出血的痕跡。

    他藉口去上廁所,被阮知年抓住了手腕,鬼王質問人類到底是怎麼回事,郁煊才交代了實情。

    他很快就要死了。

    「從我第一次在弟弟身邊看到你的時候,我就愛上你了,只是我註定短命,不敢奢求而已。」

    「那為什麼現在又要奢求?」

    「他對你不好,知年,我想讓你開心。」

    那是鬼王第二次落淚。

    第一次,在師姐告知自己「我們沒有哥哥了」的時候。

    師兄慘死,師姐生死不明,他在這空曠的世界裡,只有自己。

    他記得以前的自己不是這樣的,三月春汛,流觴曲水踏歌而回,仲夏觀月,他聽師姐說起魔界的習俗,師姐罵天界繁文縟節,師兄說魔界粗俗不堪,他就站在中間遞上仙草沖泡的茶,勸兩人消消氣,秋天的時候他們會去看楓葉,冬日的時候會把雪團成棉花糖吃下去。

    那個時候,他明明修得是無情道,卻很快樂。

    很久沒有那樣地笑過,鬧過了,最近這種熟悉漸漸回來,但卻被告知了郁煊的短命。

    但好在,他是無所不能的鬼王。

    對人界的生死可以插手,雖然不能違抗天規天條,但規定是死的,人是活的,他終究能找到一些可操作的縫隙。

    不打緊的,先看看生死簿上,他的壽命還剩下多少年。

    可是——

    他無法在生死簿上找到郁煊的名字。

    阮知年開始懷疑郁煊的身份。

    他到底是誰,為什麼兩個人睡了一次自己就義無反顧地愛上了他,為什麼每次和他見面都有種熟悉且想要落淚的感覺。

    被疑惑和未知塞滿,阮知年開始不受控制地懷疑起了自己的枕邊人,他想要去質問郁煊,可回到人界的時候,才發現郁煊已經進了醫院。郁家人哭成一團,像是哭喪。

    醫生說是不治之症。

    等到夜晚,守著郁煊的家人也熟睡過去,阮知年才用法術隱身,偷偷來到了郁煊的身邊。

    他不想在郁煊最後的時間裡給他造成混亂,他們的關係就這樣藏著就好。

    只是郁煊睡在白色的床單上,如同被雪掩藏的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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