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老婆？怎麼了，怎麼回事？別哭，別哭呀。」顧天奇被嚇得手忙腳亂，不知所措，最後只能將她擁進懷裡，不斷地說著「怎麼了」、「別哭」之類的話。

  姜麗哭得不能自已。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她擔心得不得了，半夜還會為此作惡夢的事沒有發生，她應該要高興才對，怎麼眼淚就是一直從她眼眶裡冒出來呢？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喜極而泣？

  總之，她真的好高興，終於可以放下心來了，真好，嗚……真的好好，嗚……

  近來大街小巷最熱門的話題就是有關黑心企業李氏，朋友們見面的第一句話就是：你有吃過那間公司的東西嗎？要不就是：你有用過他們公司的產品嗎？再不然就是：已經連三爆了，不知道還有沒有第四爆、第五爆？那些黑心商人都該抓來槍斃之類的。

  從爆出食品工廠使用過期原料製造食品之後，李氏企業現任負責人李騰耀頓成了千夫所指的黑心商人，他為了解決這件事，忙得焦頭爛額，但卻從未想過這只是開端而已。

  一個星期後，李氏旗下的玩具工廠再度被人踢爆使用會危害人體的有毒原料製造兒童玩具，然後再過三天，李氏企業利用非法手段搶奪併購他人公司的事又被周刊深入報導出來，人證物證皆倶。

  短短十天，接二連三的負面新聞讓李氏辛苦經營了七十年的商譽幾乎可以說是一夕瓦解，整個公司搖搖慾墜。

  李騰耀怒極了，這一切來得是那麼突然，打得他措手不及。他知道這件事肯定是顧天奇那個孽子乾的，卻不知道他為何食言而肥？因為自己已接受警告，未再接近他身邊的任何一個人……至少現在還沒有，那他到底憑什麼、怎麼可以這樣做？他怒不可遏的找上門想討個說法，沒想到迎接他的卻是五張照片，五張他當年派人當街擄走姜麗，後來導致姜家夫妻車禍命喪黃泉那時的照片。

  他整個人頓時面無血色，瞬間明白了對方之所以出手會如此狠辣，連半條後路都不留給他的原因，也明白了自己這回是真的完了。

  但是即使他完了，也絕對不會一個人死！

  「這些照片是從哪裡來的？」他冷凝的問。

  「不知道，寄件人和地址都是假的，你可以問自己做過多少虧心事，除了我之外，這世上還有哪些人恨不得你去死。」顧天奇皮笑肉不笑的給他建議。

  李騰耀深深地看了這個優秀卻恨他入骨的兒子一眼，二話不說拿了那些照片轉身就走。

  有哪些人恨不得他去死？這個答案可多了，怨恨他的妻子，奪權爭產爭輸他的兄弟姊妹，和李氏敵對的那些競爭對手，還有那些被他奪走公司或因他而失業的人等等。

  認真想一下，恨不得他去死的人真的有很多，但是愛他，會因他的死而難過的人呢？他發現竟然連一個都沒有。

  他的妻子恨他，他的子女……顧天奇不算，他總共還有兩個婚生子女和兩個私生子女，四個孩子都對他不親，對他視若無睹，就像他對他們一樣，至於他的女人們，也只對他的錢有興趣而已。

  可笑，實在是太可笑了！他李騰耀一生攻於心計，貪婪無度，結果到頭來不管是錢財還是名聲，親情還是愛情全都一無所有，什麼也沒有，真是太好笑了！

  他哈哈大笑，突然不想再去公司面對那些爛攤子，於是叫司機開車送他回家，不料回到家卻看見恨他的妻子在家蹺腳喝紅酒，一副慶祝的模樣。

  李騰耀頓時怒火攻心，想也不想就直接把手上那幾張照片往桌上一甩，「這是你乾的吧？」

  其實他並沒有懷疑她，只是氣她的無情反應，老公的公司都快要倒了，老公都快被捉去坐牢了，她竟然還在家裡蹺腳喝酒，擺出一副慶祝的模樣。她真的有那麼恨他嗎？即使再恨，也該為自己和孩子們著想吧？畢竟他們是夫妻、是家人、是一體。

  沒想到她的反應卻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因為她竟然在瞄了眼那些照片後，說：「沒錯。」

  「你說什麼？」他難以置信，錯愕的看著她。

  「我說沒錯。」

  他瞪著她，因為太過震

  ..

  驚，腦袋一片空白，完全無法思考。

  「為什麼？毀了我、毀了李氏企業對你有任何好處嗎？」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終於回過神來，痛心疾首的質問她。

  「我不需要任何好處，只要你難過就夠了。」王嬡紅舉杯敬他。

  「你——難道你都不為孩子想一想嗎？」

  「好笑，你都不替他們想了，憑什麼要我替他們想？」她諷刺道。

  「你、你這個瘋女人！」

  「沒錯，我是瘋了，要不然當初又怎會嫁給你？我是瘋了，才會愛上你、相信你，還執迷了許多年。你說得沒錯，我是瘋了，哈哈……」王嬡紅突然歇斯底里的

  哈哈大笑，然後又突然停止笑聲，憎恨地朝他咬牙迸聲道：「我恨你，李騰耀。」

  她的語氣和眼神冰冷得就像恨不得能親手殺了他一樣，他不明白她對他怎會有如此深仇大恨？

  「我承認我不是一個好老公也不是一個好爸爸，但是我至少做到讓你們衣食無缺，讓你們生活在富裕中，你憑什麼恨我？」他怒氣沖沖的問。

  「憑什麼？憑你毀了我的人生不夠，竟然連我妹妹都不放過。我的人生，我妹妹的一條命，這樣夠嗎？」

  「你、你怎麼……」李騰耀震驚的看著她。

  「我怎麼會知道？」她冷笑地打斷他，然後厲聲說：「李騰耀，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我妹是自閉症不是文盲，她留下了日記，你以為她自殺死了，就永遠不會有人知道這件事嗎？你這個人面獸心的禽獸，她都已經生病了，你怎麼還下得了手，怎麼還下得了手？」

  王嬡紅愈說愈恨，怒不可抑的用手上酒杯扔他，抱枕、雜誌，任何她伸手可及的東西砸他，包括桌上那瓶紅酒。

  「啪」的一聲，紅酒瓶沒砸中他，卻砸到他身後的牆壁，玻璃瞬間碎裂飛射，其中一片狠狠地划過他的脖子，帶來一陣遽痛。

  李騰耀伸手摸了下脖子，發現自己竟然受傷流血了。

  「你這個女人瘋了嗎？」他怒吼道。

  「沒錯，我是瘋了，所以我今天要和你同歸於盡。」王嬡紅撲向他吼道。

  他措手不及，整個人被她撲倒在地，地上的碎玻璃瞬間剌入他手心、手臂，令他忍不住痛呼出聲。然而，除了手心、手臂傳來的疼痛外，他的腹部也莫名的傳來一陣灼熱的劇痛，他低頭看去，只見一把水果刀竟然揷在他腰腹上，刀身整個沒入

  他身體內，只留刀柄在外頭。

  「你……」他難以置信的瞠大雙眼，抬頭看向眼前狀似癲狂的妻子。

  「是你害死我妹妹的，是你毀了我的人生，如果不是你，我妹妹不會死，我不會得到愛滋病，都是你，所以你去死吧！」說完，她拔起揷在他腰腹上的刀，筆直的刺向他心臟……

  當顧天奇接到警方通知，希望他能幫忙釐清案情時，他感覺自己就像正在作一場不真實的夢一樣。

  李騰耀死了？這是哪一國的笑話？

  可是事實證明那不是笑話，李騰耀真的死了，死在他妻子手中，而他的妻子也畏罪自殺，夫妻倆同一天共赴黃泉。

  因出現在案發現場的幾張照片上有顧天奇的指紋，再加上李騰耀的司機證實，死者在回家前最後見面的人便是顧天奇，所以警方才會找上他幫忙釐清案情。

  一堆詢問反覆了數次，折騰了好幾個小時，他終於重獲自由，被放回家，姜麗也已經著急得快要發瘋了。

  「怎麼回事？你為什麼會去警察局，警方要你幫忙釐清什麼案情？怎麼會需要這麼久的時間？」

  一見他走進家門，她立即從沙發上站起來快步走向他問道，因為在電話中，他根本什麼都沒說，只說他人在警察局，發生一點事會晚點回家，警方需要他斛忙籪

  清案情之類的，其他就沒多說了，害她在過去三、四個小時裡擔心得要死。

  「李騰耀死了。」

  「什麼？」姜麗整個被嚇呆。

  「兇手是他老婆，殺了他之後自己也自殺了，雙雙陳屍家中，被定期去打婦的清潔公司員工發現，然後報警處理。」顧天奇平靜地陳述。

  「怎麼會發生這種事？」她吶吶地說，神情有些恍惚，無法相信

  這突如其來的消息。

  「不知道，案情還在釐清中，不過現場有吵架打鬧的痕跡，警方初步認定應是夫妻口角引發的命案。」他平靜地搖頭道。

  「你還好嗎？」她握住他的手，憂心忡忡的看著他柔聲問。她都受到衝擊了，那他會是什麼感覺呢？

  「放心，我沒事，對我而言，他比一個陌生人還不如。」他傾身親吻她一下，

  然後擁著她說：「從今以後，所有惡夢都將過去，我們要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讓自己幸福的度過每一天，然後一天比一天幸福。」

  「你真的沒事嗎？」她仍不太放心。

  「沒事。」顧天奇再度說道：「也許這樣說你會覺得我冷血無情，但是我對於他的死沒有一絲難過的情緒，有的只有解脫。」

  「不，你才不是冷血無情，我比任何人都知道你所經歷的一切，以及那個人加諸在你身上的苦難，所以不許你說自己冷血無情，我也永遠不會覺得你冷血無情。」姜麗目光堅定的對他說。

  「謝謝。」他低頭吻了她一下，柔情萬千。

  「肚子餓嗎？晚餐在警局裡有吃東西嗎？」她柔聲問道。

  「一碗泡麵。」

  「等我一下，我幫你炒碗蛋炒飯。」她迅速說道。

  「好。」顧天奇微笑點頭，然後轉頭問：「皓皓睡了？」

  「嗯，今天學校有游泳課，看他的樣子好像挺累的，我讓他早點睡。」

  「我去看一下。」

  「嗯。」她微笑點頭，好喜歡看他流露出對兒子的關心，哪怕只是一句話或是一個動作，她都能從上頭感受到他的真心。他真的是一個好爸爸。

  想到這兒，她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自己至今仍無任何反應的肚子，有些擔憂，心想著自己是不是應該要找一天去醫院檢查一下比較好呢？如果當初的流產真留下了什麼後遺症，至少能早發現早治療。

  她在老公從兒子房間裡走出來後，告訴他這個想法。

  「什麼時候要去，我陪你一起去。」顧天奇支持的點頭。只要不會傷害到她自己的事，不管她想做什麼，他都會無條件的支持她。

  「你工作忙，我可以自己去。」

  「再忙也比不上你對我重要。」他小小的白了她一眼。

  姜麗心裡甜甜的，旋即又忽然被擔憂所籠罩。

  「如果檢查出來真的有問題，甚至已經變成了不孕呢？」她問他。

  「不要自己嚇自己。」他伸手在她額頭上輕敲一下。「還有，就算真的不孕了又如何，我們已經有一個兒子了不是嗎？皓皓一個可抵十個。」

  她被他最後一句話逗笑了，笑著白了他一眼道：「什麼跟什麼。」

  顧天奇將炒飯吃完，抽了張面紙擦了擦嘴巴後，突然握住她的手，換上一臉認真的表情凝視著她。

  「麗麗，你聽我說。」他認真的開口道：「我沒有傳宗接代的壓力，身上流的血也不是什麼好血統，所以生孩子的事只需要順其自然就行了，我不希望你有任何壓力，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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