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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00:37:48 作者: 半月半蕉
    裴輝與謝榕是二十年前才決定在T市紮根,與那些世代襲承於當地的家庭肯定不能相提並論,無論是資源還是人脈,以他們當時的能力,已然無法單槍匹馬地與這等旺族抗衡。

    再加之裴輝丟了聲譽,保住飯碗都成難題。每日都要謹慎著水裡有沒有人給下東西,兒子回家的路上會不會被綁走,妻子的身體是否依舊每況愈下。

    面對如此壓力,裴家在T市的每一天都是煎熬,走投無路之際,他們只得選擇移民。

    這些過往挫折對於裴書言而言,似是已經成為回憶里極為平常的一部分,它們姑且稱得上是原因,卻與痛苦沒有任何瓜葛了。

    真正令他於心不安的,是明知前途未卜,還要強撐精神佯裝一切如常,那張總是洋溢著幸福的笑臉讓他不忍心告之真相,再等等吧,等他考完期末,再等等吧,讓他在暑期里再瘋玩幾天。

    沒成想這一等,卻等到了那場突如其來的車禍。

    裴書言不可能在這個時候拋下冉宇桐不顧,他幾次央求父母再晚些,起碼到冉宇桐身體痊癒,他再去做那個不得以的負心者。

    隔著玻璃,不遠處的廣告牌倏地滅了。

    一切重歸黑暗,稀釋了冉宇桐奮力隱忍的表情。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咬了咬牙,繃緊太陽穴的青筋道:「我理解你那個時候必須要出國,理解你為難、困苦,承受著那個年紀不該有的壓力,我也承認即便你告訴我,這些事我還是幫不上什麼忙。」

    他不願再看裴書言,眼底遲遲升起一層薄霧。

    「可是我連知道的資格都沒有嗎?」

    「你什麼都不和我說,又憑什麼替我做決定呢?你出國我們異地戀不行嗎?還是你覺得我等不起你啊?」

    裴書言喉結微顫,難受得無法發出任何聲音。

    「只要你讓我等,別說四年,十年二十年我都能等。你回A市是來找我的吧,房子也是故意住到我學校附近的吧,既然你放不下我,就沒想過回來以後我已經不喜歡你了呢?我已經和別人好了呢?你當初說的是分手,是徹徹底底要跟我斷了,即便我想等,都沒有一個能說服自己的理由。」

    多年積攢的怨委與不甘在這一刻噴涌而出,冉宇桐抹了把眼睛,快而悲憤地對著空氣控訴。

    「你知道這幾年我每天都在想什麼嗎?是我做錯了?我不夠好?還是你喜歡上別人了?我最害怕的是你遇到麻煩,你怎麼能那麼狠,就真的除了分手什麼都不肯和我說。我總是做同樣的夢,夢到前一晚你還抱著我說愛我,第二天醒來就聽說你客死他鄉了,我跟個傻逼一樣每天糾結著你為什麼離開,再一次次跟自己和解。到後來我已經不敢得知你的消息了,即便你有一天重新出現,然後呢?又什麼時候會再丟下我一個?」

    冉宇桐帶著哭腔的字句宛如再刃的利刀,落著舊疤,在裴書言心上刻滿新的傷痕。

    「起初我也沒有想過分手……」

    裴書言啞著嗓子,聲音很低,實際卻幾乎用盡了全部的力氣。

    「你住院的時候,我才知道,那輛車……原本是該撞向我的。」

    碎淚瞬間凍結在眼角,冉宇桐不可置信地轉過了頭。

    「我不怕異地戀,我也相信你可以等我。我甚至想過大不了一個月就偷跑回來一次,距離對我而言根本就不是問題。」

    「直到我意識到,這段關係於你,竟成了一種拖累。」

    裴書言雙拳緊攥,一隻手幾乎要捏碎酒杯,另一隻手指甲都陷進肉里。

    是啊,他大可以一走了之,只不過那顆定時炸彈,從此系在了愛人頭上。

    帶冉宇桐走嗎?人家在這裡有學業有家人,他去國外逃難,又怎能心安理得地牽扯對方?

    所有的道路都被堵死,除了分手,他確是沒有其他話能向對方坦白。

    所以才有後來他兵荒馬亂的離開,當初和裴父走得最近的周煜一家,不久之後也搬離了T市。現在想想他那時在醫院照顧自己總是頻繁走神打瞌睡,他看起來那樣累,到底有多少是身體的疲乏,又有多少是他耳邊始終響著倒計時的鐘。

    遲來的真相竟比預想中殘酷萬倍,冉宇桐驀地跌坐在地上,那種要與過去誓死對抗的悍勇,此刻只剩下一捧虛空的無力。

    他滿面潮濕,裴書言便輕捧起他的臉,珍惜地替他拭著。

    只是更滾燙的液體不斷滴落在冉宇桐的手背,他木然地抬頭,才發覺一直以來,都不只有一個人在哭。

    「寶寶,你讓我流了好多淚。」

    作者有話說:

    寶寶!!!(//?Д/?/)你倆準備啥時候doi?

    第51章 沒有,全款

    坐在裴書言車裡,冉宇桐先給溫南回了微信。

    「不回寢室了,放心吧。」

    「我好得很,明天見。」

    他儘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平常,畢竟溫南在這上頭有一種近乎偏執的敏銳,打字還不行,非要讓他發過去條語音。

    安撫好溫南,冉宇桐又看了眼手機屏幕,已經是凌晨1點了。

    剛才他和裴書言在包間裡哭得一塌糊塗,過後甚至引來了餐定經理,焦急地問他們是否需要幫助。

    兩人的情緒是從那時起才開始逐漸平息的,具體地說其實只有裴書言一人平息,冉宇桐到現在為止還在抽抽啼啼,全憑對方接連不斷地柔聲輕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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