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雖然答應了孫仲傑會考慮，冷育娟的心裡也確實動搖，但是和他交往這件事，基本上她並不如他一般的熱烈期待，反而顯得猶豫退縮。

  當然她不是對孫仲傑毫無感覺，甚至可以說是很有感覺，可是這並不代表她非得跟他在一起不可。

  姑且不論父母親的愛恨情仇帶給她太長久的影響，一直以來的獨善其身也讓她習慣了一個人的生活，就算跟別人相處，她也習慣性的保留很多隱私與心事。

  這樣的她，能夠接受孫仲傑進入她的生活嗎？她願意和他一起分享她的喜怒哀樂嗎？她能忍受他進入她的個人空間嗎？

  如果她因為對感情的渴望而貿然答應跟他在一起，卻無法對他敞開心胸、與他分享她的生活，對他並不是件公平的事。

  冷育娟拿起那張已經被她捏得微皺的名片，心頭彷徨，拿不定主意該怎麼回復他。

  當時她告訴孫仲傑自己需要時間思考，要他別打電話或是寫信催她，等她決定後會和他聯絡；結果沒想到在那之後，公司突然忙了起來，常常早上到公司就開始忙到下班，別說是主動與孫仲傑聯絡了，有時連她自己都常沒空吃飯。

  有時孫仲傑主動打電話來想和她閒聊，她也總是匆促的回答一些「待會兒要開會」、「正準備出去」、「我有空再回你」之類的話，結果當然是不了了之。

  結果這一忙，竟然就拖過了快兩個月……

  諷刺的是，即使忙得不可開交，心裡又不太肯定能與他交往，這段時間裡她還是常常想起他──那慵懶隨興的笑容、誘惑勾人的眼神、模特兒般的標準身材，還有他總是突如其來，惹得她不知所措的親吻……

  他說得對，她對孫仲傑確實是心口不一──明明努力的抗拒，卻又不知不覺的將他放在心裡，若真要拒絕他的話，恐怕她自己也無法倖免心傷。

  若是要不要在一起都會難過的話，那她該怎麼選擇？

  「我中午要兩個便當，一個雞腿、一個魚排。」簡志剛走到冷育娟的桌前打斷她的神遊，點完午餐菜色後又四處東張西望，「上次設計部拿來的那本油漆的色票在哪裡？」

  將老闆要的數據找出來給他後，兩人又討論了一些工作上的雜項，末了，簡志剛突然眉頭一皺，粗聲道：「妳最近有吃飯嗎？」怎麼感覺瘦得他一手就可以折斷？

  她一愣，隨即回道：「當然有。」

  「今天早上吃什麼？」

  「包子和豆漿。」

  簡志剛聞言，冷哼一聲，「那就好……最近有跟阿傑聯絡嗎？」

  「沒有空。」老闆幾時變得這麼八卦？「為什麼會問起他？」

  「他打電話來跟我哭訴了，我是不知道你們有什麼事，但他在等妳聯絡，看妳要不要找個空檔跟他聊聊？」這兩人幾時又勾搭上了，簡志剛是不知道，也不清楚內情如何，只是沒想到冷秘書原本對孫仲傑這麼抗拒，現在卻偷偷跟他往來，真是惦惦吃三碗公。

  「這是命令嗎？」沒想到孫仲傑會找老闆對她施壓，這讓冷育娟有點困窘。

  「我哪敢。」簡志剛冷哼，「只不過當傳話筒而已。」就讓這對偷來暗去的男女繼續把他蒙在鼓裡好了！他不在乎！

  「那就不勞老闆費心。」

  「少擺臉色給我看，我也是被拜託的。」很不客氣的抗議後，簡志剛抓著他要的數據回到辦公室。

  冷育娟則是忍著氣幫老闆訂好便當，然後心煩的走到茶水間去喘口氣。

  好吧！她考慮的時間的確是久了一點，再繼續拖下去也沒意義……站在兩人曾經分享了一個吻的茶水間，冷育娟的表情有些複雜。

  「啊！冷秘書。」一個正好到茶水間來開冰箱拿點心的女職員見到倚在牆邊沉思的冷育娟，禮貌的微笑打招呼。

  冷育娟也朝她點點頭，隨即站直身子，準備回辦公室繼續忙碌。

  才走了兩步，冷育娟突然覺得頭暈目眩，急忙伸手扶住水槽邊緣穩住身子，同時從胃裡泛出一陣噁心感，讓她不禁低下頭嘔吐起來。

  手上還拿著點心盒的女職員嚇呆了，急忙走到她身邊拍撫著她的背。「冷秘書，妳沒事吧？我、我、我去找老闆……」

  「不用！」

  ..

  她反手抓住女同事的袖子，等到反胃感終於減緩，冷育娟漱了口，才又轉頭對她虛弱的笑了笑，「我好多了，謝謝。」

  「大概是妳最近太忙，身體也跟著變虛弱了。」長得圓潤可愛的女職員熱心的打開手中的保鮮盒遞到冷育娟面前，「請妳吃，這是我朋友做的雪花糕，很好吃喔！」

  「哦……謝謝。」猶豫的伸手拿了一塊，冷育娟倚靠在流理台旁，默默的啃食著那塊冰涼甜潤的糕點。

  她最近雖然忙碌，但總覺得比起以前更容易疲倦，而且食慾也相當低落，再加上有時候來不及吃東西，她根本就是有一餐沒一餐的吃。

  這樣下來，身體的消瘦是顯然可見，但有可能會因此而噁心到想吐嗎？冷育娟下意識的回想著自己的生理周期，但她的周期本就不太規律，要是遇到壓力或疲勞的話，就更難捉摸了。

  短短的一瞬間，她的腦中已經閃過幾個可能，但是還不能確定……

  「覺得好吃嗎？」女職員眨巴著大大的眼睛，閃爍著期待。

  冷育娟又微微一笑，「很好吃。」

  她說的並非客套話，這雪花糕口感與甜度都恰到好處，雖然她不是什麼美食專家，不過還滿合她口味的。「妳是總務部的對嗎？」

  「嘿嘿。」先是開心的笑了兩聲，女同事高興得像是自己被讚美似的，然後才自我介紹，「我是總務部的袁巧茵。冷秘書，妳要不要去看醫生啊？妳的臉色好差，人也好瘦……妳的腰有沒有我的大腿粗啊？」好羨慕，打從她有記憶開始就沒有瘦過……

  「我下班之後會去看醫生，謝謝。」洗了手，冷育娟朝袁巧茵點點頭，「我先回座位了。」

  她如同以往一般臉色自若，挺直背脊的走回辦公室，心中卻愈想愈亂──有可能嗎？她會不會是懷孕了……

  營養不良、睡眠不足，還有──

  「懷孕兩個月……什麼鬼啊……」看完醫生後，回到家的冷育娟直接趴在床上動也不想動，感覺心情和身體一起沉到谷底，讓她振作不起來。

  她一向謹慎小心的人生到底是出了什麼問題──先是遇到一個她應該敬而遠之，反而忍不住心動不已的對象；而一覺醒來，發現自己跟他已糊里胡塗的上了床，然後兩人才開始考慮要不要交往；現在甚至跳過交往、結婚，直接就進行到懷孕的階段了！

  這順序太奇怪了吧？簡直就是亂成一團……連她的腦袋也亂成一團了！

  用力的捶了枕頭幾下，冷育娟悶悶不樂的坐起身，打開電視，然後拿出路上買的乾麵，一邊看新聞，一邊吃起遲來的晚餐。

  結果筷子才剛湊到面前，原本香噴噴的肉燥味道又讓她開始反胃，捂著嘴衝進浴室乾嘔。

  走出浴室時，冷育娟心裡突然冒出委屈又憤怒的感覺，她不是努力要讓自己走在平坦直順的人生道路上嗎？看看現在她是走到哪裡去了？居然連一碗乾麵都吃不下！

  如果、如果沒有遇到孫仲傑那個討厭鬼──

  孕婦的脾氣一發，她也顧不得考慮其他，關掉電視，衝動的掏出自己的私人手機和孫仲傑的名片，直接打了過去。

  電話響了十來聲沒人接，直接轉進了語音信箱。

  冷育娟等到嗶聲之後，氣呼呼的對著手機說道：「孫仲傑，你搞出人命了！你、你、你……你這混蛋，不要再來煩我了！」隨即掛斷。

  罵完後，她突然覺得心裡一陣空虛，這個留言根本只是遷怒，別忘了還是她這個始作俑者推倒他的呢！

  而且罵了之後對於現實還是一點幫助都沒有──小孩仍然在她的肚子裡，並不會因此而消失或是跑到孫仲傑身上；她還是會繼續孕吐、精神不濟，然後肚子一天比一天大。

  想到這些，冷育娟又嘆了一口氣，抓著手機重新爬回床上癱著。

  她不喜歡跟小孩親近，也沒想過要生小孩，但是當她真的懷了孕，在診所里看著人工流產的手續說明時，心裡又猶豫了起來，她真的狠得下心殺掉她肚子裡的那塊肉嗎？

  雖然生養小孩很辛苦，但是她的薪水還算優渥，公司的福利也不錯，她的儲蓄和薪資應該負擔得起育兒和保母的費用，而且她記得公司也有

  跟某家託兒所簽約。

  嗯～～等明天查了數據再決定好了，反正又不是馬上就會蹦出一個小孩，她不必這麼急著決定……

  心裡一松，眼皮就重了；冷育娟蜷起身子，迷迷糊糊的抱著棉被就這麼睡去。

  「叮鈴鈴、叮鈴鈴、叮鈴鈴……」

  耳畔響著規律又有點陌生的電子鈴聲，冷育娟皺起眉，閉著眼睛往聲音來源摸索，然後抓過枕邊那支正在震動的手機，不耐煩的瞇著眼睛看向屏幕。

  沒有紀錄的號碼，誰啊……

  「餵？」短短的一個字，卻已明顯的傳達出她的睡意與不悅。

  「喂，妳睡了嗎？」

  廢話！她瞄了一眼手錶，現在都凌晨一點多了，「對，再見。」

  「等等！我有重要的事要問妳！」

  「你哪位？」如果是個喜歡在半夜問別人內褲穿什麼顏色的變態，她沒興趣奉陪。

  「孫仲傑。」他沒好氣的報上姓名，這女人竟然聽不出是他！

  冷育娟稍微清醒了一些，翻個身平躺在床上，依然閉著眼睛。「有什麼事？」

  「我剛下飛機，一打開手機就聽到妳在我的手機留言說什麼搞出人命，還說不想見到我，發生了什麼事？」嚇死他了。

  「有嗎？」她不想承認。

  「有。」

  「大概是我打錯了吧？」氣頭一過，她就不想討論，乾脆裝死。

  「妳還對著我指名道姓的罵。」他一一反駁，然後強硬的再次問道：「究竟怎麼了？」

  沉默了好一會兒，孫仲傑正想再次開口催促，就聽見冷育娟清了清喉嚨，然後平淡的回答──

  「沒什麼，只不過是我懷孕了。」

  「懷……」孫仲傑雖然隱約猜到可能是這麼一回事，但是真的聽她親口證實，那巨大的衝擊還是讓他不自覺的鬆了手，原本拉著的行李箱也摔落躺平在地上。「確定了嗎？」

  「嗯。」她又頓了一會兒，「不過你放心，我不會逼你負責的。」

  「什麼？！」還來不及開心，孫仲傑又被她的話給嚇了一跳，「不是我搞出來的人命嗎？」

  「是啊！」

  孫仲傑失聲問道：「那為什麼不要我負責？」他想負責啊！超級想！求她讓他負責吧！

  「因為我決定自己處理。」自生自養，把小孩訓練成一個跟她一樣萬能的人，然後就由他來伺候老母。

  她的話很容易讓人產生誤會，至少慌亂中的孫仲傑就誤會了。「處理？！妳想怎麼處理？我馬上去妳家，我們把話說清楚！妳家在哪？」

  「你明天到公司找我不就好了？」她不想連自己最後的堡壘都被他給入侵了。

  「妳說妳要考慮，我就讓妳考慮；妳考慮了兩個月還是沒有一個答案，我同樣不逼妳。」孫仲傑的咬牙低語有著隱藏不了的火氣，那股怒火彷佛沿著電波，毫不留情的燒灼著冷育娟的耳際，「但是這一次，妳休想再隨便帶過，把我當成小孩子一樣的耍弄！

  「妳是要馬上告訴我妳家在哪裡？還是要我直接打電話去吵醒簡志剛，跟他說妳的肚子裡有了我的孩子，然後我們兩個一起去妳家？」

  冷育娟愣了一下，她一向在兩人之間占上風，也習慣了孫仲傑的沒半句正經話，卻在這一刻，即使是隔著電話，也能感受到他散發的沉重壓力，她沉默了一會兒，乖乖報上地址。

  「妳別又睡著，我馬上過去。」孫仲傑復誦了一次地址，確定無誤後立刻收線。

  沉著臉將手機往旁邊一放，冷育娟重新趴回床上，將臉埋進枕頭裡無聲的嘆氣。

  孫仲傑那麼激動，是誤以為她要拿掉孩子嗎？所以他是想要這個小孩的；那她呢？她到底想怎麼做？

  她一邊問著自己，一邊不由自主的放下心裡那些牽絆和顧忌，偷偷幻想起他們在一起的模樣──他的個性和興趣簡直就像個大孩子，應該也會和小孩處得很好吧？

  這麼一來，她不就像同時得照顧兩個小孩的媽嗎？

  想到那個畫面，冷育娟不禁微微的笑，一顆心像是有點軟化的牛奶糖，微微帶甜。

  孫仲傑風塵僕僕的直奔冷育娟家，心裡感到氣急敗壞──這女人真是好狠的心！他要是不好好教訓她一頓的話，怎麼對得起這兩個月來為了她牽牽

  掛掛的自己？

  結果門一打開，看見她明顯消瘦的身影，孫仲傑的心又很不爭氣的軟了下來，只能勉強板著一張臉來表達他的不滿。

  冷育娟雙手環胸，看著他一身制服的帥氣模樣，心頭一動，眉頭微挑，「這是幹嘛？制服的誘惑？」

  「也是有這個功能。」雖然只是因為在急亂之下來不及換掉，但孫仲傑還是配合她的說法，擺了個很誘惑的姿勢，「如何？還滿意嗎？」

  「哈哈。」很沒誠意的假笑兩聲，她轉身逕自往屋內走去，「進來吧！記得把門關好。」

  他不計較她致力於打擊他男性魅力的無情舉動，脫了鞋，把行李往門邊一放，人就跟著冷育娟身後往屋內走去。

  「隨便坐，我家裡只有冰開水，不介意吧？」

  「介意的話，還有什麼？」

  「溫開水。」自己問他介不介意也只是客套話，他又何苦認真的回問這種無聊的問題？

  「冰開水好了，謝謝。」盤腿坐在她的桌前，孫仲傑不經意的看了一下她打開放在桌上的筆記本電腦屏幕，頓時俊容失色。「妳……妳是真的想要把孩子打掉嗎？我不答應！」

  「啊？」她有這樣說嗎？

  端著水坐到他對面，冷育娟順著他的視線看去，這才恍然大悟──在孫仲傑到這裡之前，她正好上網查了一些懷孕與流產的網頁，想要借著這些信息讓自己更確定人生的方向，沒想到竟讓他誤以為她是要打掉這個孩子，氣到連表情都扭曲了。

  她撥了撥頭髮，面色凝重的開口道：「嗯……關於這個孩子……」

  「我要！」不等她說完，他馬上搶話。

  「你有時間養嗎？你是打算帶到飛機上讓空服員幫忙餵奶嗎？」

  「妳是媽媽，我是爸爸；妳來帶小孩，我養妳和小孩！」很合理的安排。

  「你要給我養育費嗎？」拿過一旁的計算器，冷育娟一本正經的計算起來，「那我們來算一下一個月大概要多少錢……」

  孫仲傑簡直快被她給氣死了，「冷育娟，妳不要再跟我顧左右而言他了！我是認真的想要跟妳談我們兩個，還有小孩之間的事。」

  她低著頭，手指依然有一下沒一下的按著計算器，好一會兒之後終於抬起頭，努力掩蓋心裡的波濤洶湧與細微疼痛，一臉平靜的看著他，「孩子的事，我也許會生下來，然後自己養。」

  「那我呢？」他是爸爸耶！為什麼沒有說到他？

  「我……還沒決定能不能跟你在一起。」她給了他一個懦弱的答案。「如果因為懷孕而在一起，感覺好像是本末倒置。」

  像是被重重的打了一記，孫仲傑抿緊唇，定定的看著她，眼中的驚愕與傷痛讓冷育娟再度低下頭，不想與他對視。

  「什麼意思？妳不喜歡我？」嘆了一口氣，孫仲傑出乎她意料之外的平靜，沒有翻桌或是抓著她的肩膀大喊「妳這殘忍的小東西！妳怎能這樣對待我」，但那雙眼中又出現之前在夜店裡看過的無奈與退縮，讓冷育娟感到又慶幸、又愧疚。

  「因為……」因為什麼？她想隨著他的話，昧著良心說自己就是不喜歡他，不想跟他在一起，是他自作多情，自以為兩人會有什麼美好的結果……

  冷育娟以為她可以若無其事的說出這些不真心的話，但是當她決定要說謊時，全身上下彷佛都在抗議，連喉嚨都拒絕為她發聲。

  她的情感拚命與理智對抗的同時，還不停的對著她說──

  妳喜歡他，妳想要跟他在一起，告訴他妳只是因為心裡害怕踏上父母的覆轍，所以只能一直逃開。

  而且，既然妳這麼猶豫、這麼難以抗拒，那就答應他！就算真的受傷也只是意料中的事，為了自己冒險一次吧！

  她心中掙扎許久的內心對抗賽，在看見他難過的模樣時，理智的一方終於退了一步，隨即就被迅速擊潰。

  「我……」她就冒險一次吧！

  「好吧！妳不要我就算了，不用這麼辛苦的想藉口來敷衍我。」

  兩人在同一時間開口，而孫仲傑疲倦蕭索的聲音卻是蓋過了她細弱的低語。

  他盯著她的計算機屏幕，表情冰的像在下雪，「既然順了妳一半的心愿，另一半就該聽我的─

  ─我也要這個孩子，而且我要他是我的婚生子，我絕對不允許妳獨自生養他！」

  冷育娟打了個寒顫，這樣冷漠的孫仲傑陌生得令她不知該如何面對，原本想吐露的感情也梗在喉中說不出口，只能強裝鎮定，「所以？」

  「所以我還是要跟妳結婚。」孫仲傑的臉上又泛起微笑，但看起來並非平時的隨興或嬉笑，反而有種隂謀的意味。

  「等一下──」

  他伸手阻止她繼續說下去，「妳不喜歡我，我知道。」

  她不必一直拿刀戳他，他也是會痛的！「生下孩子後，妳隨時可以跟我離婚，但只要妳還是我妻子的一天，我就會負起做丈夫和養家的責任；要是之後妳決定離婚，孩子歸我，我能力範圍內的都可以給妳。

  「如果妳在這段時間內有了喜歡的人，請他耐心等妳成為失婚婦女之後再說。」而且那個傢伙還得順利逃過被他丟上遠洋漁船，從此不再回來的命運！

  雖然孫仲傑說得隨興，好像只是在照本宣科的念著這些話，但耳朵沒聾的人都聽得出他一點都不平靜，那種冷淡的感覺像是在暴怒的捶破桌子，以及難過得哭出來之間取得的危險平衡，緊繃得幾乎要割傷人。

  冷育娟聽得呆住了，她……

  她確實是鼓起了勇氣，想要放下心中的恐懼跟他相處；但是現在他們雖然湊在一起了，可跟她想像的情況好像相差很多啊！

  見她皺眉不語，孫仲傑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再度開口時語氣已略見平緩，「也許真的是我自以為妳喜歡我，也或者妳還是為妳的經歷所困，但是誰沒有過去？我不會因為我從小失去父母，就不想要有一個家庭，也不會因為他們死於空難而討厭我的工作。

  「同樣的，我不是妳爸，妳也不是妳媽，妳不用擔心我會拈花惹草；如果我們兩個之間真有一個會先變心，那個人說不定是妳，也許妳才是妳爸，而我則是痴痴等著妳回頭的那個人。」對於冷育娟的固執，孫仲傑感覺有點累了。

  他對她好，她不在乎；他逗她開心，她卻嗤之以鼻；連他的一顆心都掏出來放在她的手上，甚至她的肚子裡已懷著他的孩子了，她還是一個機會也不給他。

  想要的得不到……他從小就知道這種痛苦，也學會了不再繼續強求。

  但是這一次，感覺特別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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