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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00:04:33 作者: 宴虞
    他們去的時候,荀時程坐在窗台上發呆,窗外有一棵梧桐樹,枝椏正好能觸到窗。

    荀時程捏著一片樹葉,眼神空洞。

    他瘦了很多,以前算是健碩,現在可以說是形銷骨立。

    這裡是四樓,坐在那裡很危險,醫院的護士告訴荀白露,他經常這樣,怎麼也勸不動,久而久之,大家發現他就是喜歡坐在那裡,除了捏樹葉並不幹什麼,他們也就不怎麼管了。

    荀白露跟藺知宋慢慢的走近他,腳步聲很明顯,他也注意不到。

    荀白露開口叫他:「荀時程?」

    他也聽不見,換了片樹葉捏,一些葉子被他揉碎了,綠色的碎屑貼在他手上,他好像很喜歡這樣子,慢慢將碎渣塗滿雙手。

    過了許久,他低著頭,眼珠子轉了轉,道:「胡同里的那些孩子真煩,老在背後議論我們家,下次我見了他們,一定要狠狠的打他們。」

    莫名其妙的一句話,他驟然開口,荀白露還有些不適應。

    因為他連聲音都變得平和了很多。

    在她這裡,荀時程好像就沒有客氣的說過話,不是嘲諷,就是怒吼。

    她問:「他們議論你們家什麼?」

    「他們說我爸不要我和我媽了,要去找別人,還有的說,我多了個妹妹,不是我媽生的,他們真的很煩。」

    荀白露緘默,想張嘴說些什麼,卻好像怎麼也發不出聲音來。

    她垂著眼,藺知宋看出來她的困難,輕聲道:「我在外面等你。」

    荀時程就那樣,想起來就說,想不起來就捏葉子,晃著晃著,太陽落了山,夕陽餘暉渡在窗邊,葉間。

    「他們還說,我爸肯定以後都不喜歡我了,因為我欺負了那個壞孩子,他還打我,我討厭他,更討厭那個壞孩子。」

    「她一來,我什麼都沒有了,我爸對她不好,對我也不好,他可壞了。」

    倏地,荀時程坐正了身子,手扶著窗,扭頭過來看她。

    「你跟我一樣討厭他吧,他是個壞人。」

    荀白露僵硬的點了點頭。

    然後她看見,荀時程露出了笑容,咧著嘴笑,很高興的樣子。

    她第一次看見荀時程笑。

    直到晚上,荀時程跑出去了,到處閒逛著,就是精神很不正常的樣子,哭哭笑笑不停。

    荀白露跟藺知宋準備走的時候,荀白露發現手機落在病房裡了,他們回去找。

    荀白露奔著拿手機,藺知宋卻看見窗台上多了樣東西,迎著外面的風,搖搖晃晃。

    「白露,你看。」他叫著她。

    荀白露抬眼,望向那處。

    那是一枝紫色風信子。

    「傳說,太陽神阿波羅和美少年海新瑟斯是好朋友,經常一同玩樂,西風之神傑佛瑞斯對此感到嫉妒,在某一次,阿波羅與海新瑟斯一起擲鐵餅,傑佛瑞斯因嫉妒,吹動鐵餅害海新瑟斯身亡,他的血流進草叢裡,漸漸的開出了一串串紫色花朵,為紀念好友,表示歉意,阿波羅將這種花命名為風信子。」【注】

    「紫色風信子,是嫉妒,也是,對不起。」

    他到底還記不記得她,沒人知道。

    那枝風信子是不是他留下的,也沒人知道。

    再多的恩怨,也只能停於此了。

    ……

    今年的春天總體來說,好事要更多。

    荀白露正式升了職,在接近三十歲的時候,迎來了事業的新高峰。

    人人見了都說她年輕有為,好像再也沒人記得,她少年時代是怎麼過的了。

    升職之後的變化,那也就是工資比原來高了一點,但是比原來忙了很多。

    整天各種會弄得荀白露是焦頭爛額,她才覺得自己前幾年還是不太成熟。

    脾氣那麼好的人,回了家也終於開始抱怨不休了。

    藺知宋每次還笑她:「怎麼都還把你弄成這樣了?」

    荀白露回家後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家裡的花花草草,什麼都是藺知宋去打理的,假期一日三餐更是他承包。

    陳嘉央過來時,忍不住感嘆:「你這是準備向賢夫良父的方向發展啊。」

    賢夫是進行時,良父是未來時。

    藺知宋穿著家居服,單手插著口袋,一邊修剪庭院裡的花草枝葉,一邊跟陳嘉央說話:「事業成就的比較早,現在重心放在家庭上,怎麼了。」

    沒怎麼,也挺好的。

    「那做兄弟的必須支持你啊,別到時候一個兩個都有孩子了,你還在吃素。」

    藺知宋抿了下唇,有點想打人。

    「對了,姚舒得有五六個月了吧。」

    「嗯,閔粵現在天天擱家裡照顧他呢,他倆簡直讓人放心的不能再放心了,你就等著到時候去喝滿月酒就行。」

    陳嘉央話匣子打開,意味深長的看了眼藺知宋後,道:「喻瑛跟葉池,好像,掰了。」

    藺知宋手上動作一頓,他推了下眼鏡,問:「什麼意思?」

    「兩家退婚的事兒都商量好了。」

    「退婚?」荀白露晚上回家聽說這消息,不可謂不驚訝,這,有點突然了。

    「為什麼啊?」

    說起來還是葉池擰巴的,他最開始也沒有多喜歡喻瑛,是喻瑛一直纏著他,兩個人在一起多年,喻瑛永遠追著他跑,他習慣成自然,喻瑛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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