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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6 22:11:54 作者: 紅糖/袖刀
    天徹底亮起來,隨著第一縷陽光迸出,原本漫山遍野的銀白眨眼間消失了個乾淨,整個墓園恢復了原本的模樣,山石,草木,包括山丘上一排接一排的墓碑也露出了本來的顏色,無論前半夜詭秘的鬼火,還是後半夜悄然而至的美麗雪花,都像幻夢一場,在白日的陽光下消融殆盡。

    鍾浪坐在一縷陽光中,皮膚顯得更是白得通透,眼下的青黑也更加明顯,他調皮的吐了吐舌頭:「你是不是怕我是鬼?」

    宋斯文生硬的答道:「我不怕鬼。我怕的是……」

    鍾浪:「你怕的是,我不人不鬼。」說到這,他的語調漸低:「說實在的,我現在也不知道自己算是個什麼玩意兒……」

    一門之隔的吸麵條聲乍然停止,鍾浪的這句話仿似晴天打了個霹靂,在場的三人都被劈傻了。

    宋斯文的嗓子發緊:「你的意思是……」

    第52章 網友還是戰友(抱抱我)

    「從哪裡說起呢……」鍾浪自嘲的笑笑,「我不明白你為什麼要來找我,我們的交情有深到這個程度嗎?」

    宋斯文:「是啊,我們也只不過是……」

    「網友。」鍾浪替他說完。

    「呵。」

    網友嗎?這個詞也曾是宋斯文給他倆的關係下的定義,但現在由當事的另一方說出來,就怎麼聽怎麼不對味了。

    「也許,再加一個戰友吧。」他乾巴巴的接道。

    鍾浪笑了:「哈哈,戰友?有我這樣的戰友嗎?」

    「哼,你還好意思說,我的懸賞金有一多半都是你加上去的吧?」

    鍾浪:「哈哈原來你都知道?!」

    宋斯文:「那些氪金的仇家也是你結的梁子。損友還差不多!」

    門外的稽海洋和白羽本來做好了要聽一個驚悚靈異故事的心理準備,話題卻忽然轉到輕鬆向。

    他倆對視一眼,稽海洋用口型對白羽說:「網友套路深啊——」

    先卸下他的心防,再叩響他的心門。

    「剛才你說,我可以親自去外面看看……但,好像不太可能。」敘舊時間結束,鍾浪再次開口。

    宋斯文:「什麼意思?」

    「我無法離開這裡太久,我覺得……我可能已經死過一次了。」

    雖然陽光明亮,但風卻很冷,一絲冷風順著門縫鑽入,發出幽微的嗚咽聲,鍾浪站在小小的房間裡,陽光落在他的頭上,臉上,他巴掌大的臉龐看起來像是隨時要被陽光蒸融掉一樣,他黑色的衣裝令他整個人像是一條瘦長的影子,他站在宋斯文面前,伴隨著詭異的剖白,這一幕顯得十分不真實。

    宋斯文忙抓住他的手,還好,是溫涼的。

    鍾浪居高臨下的望著他,目光從他臉上的傷口和髒污,滑到他的衣服,長靴,每一處都寫著戰鬥過的痕跡。

    這個人,在這樣的時節還千里迢迢尋來,自己還有什麼理由不坦白一切呢?

    「好吧,我都告訴你。」

    ………………

    他的記憶停留在某個節點就斷片了。

    他只能敘述自己記得的。

    大概兩個月前他突然感覺不舒服,這種不適感已經很久沒有出現了,他直覺這次不妙,接著就是兵荒馬亂的搶救和折騰,鍾雅是他唯一的的親人,最後的那段時間也是她負責照顧他。

    他最後的記憶停擺在手術室的無影燈下。

    他早就知道自己的狀況,這個結局他並不感到意外,雖然他的人生很短,但是很盡興,他沒有遺憾。

    ……沒有遺憾……真的嗎?

    他自己問自己。

    莫名的,最後一瞬,眼前出現的是一副黑色的蛇紋眼罩,眼罩後面的面孔模糊不清,但是他知道那個人是誰。

    那個傢伙……現在在做什麼呢?

    再次醒來就是在南園公墓了,他不知道自己怎麼來到這的,在靜謐的夜色里,他躺在冰冷干硬的土地上,臉上和身上還覆著一點泥土,他感到自己的心臟在有力的跳動,這感覺很奇妙,是他從沒體驗過的蓬勃的脈動,他覺得自己的身體就像剛開灌的蘇打汽水,所有器官都在叫囂著噴涌。

    四周是成片的墓碑,白的,灰的,黑的,冰冷,無機質的陳列在四周,天色暗得如同濃墨傾覆,頭頂沒有一顆星子,他卻清晰的看到每一塊墓碑上的刻字和照片,

    他不知道在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麼,有一刻鐘他以為自己已經死了,這就是死後的世界。

    他惶然且無措,還有一點害怕。

    他試著坐起身,活動麻木的手腳,接著他就意識到自己沒有死,這裡仍然是他熟悉的地方,因為他看到了遠處燈火輝煌的住宅區。

    他的家,金玉鑫城。

    前一秒還在手術室搶救,下一秒卻躺在小區附近的公墓,到底發生了什麼,他的腦子混混沌沌,只能機械的朝家的方向走。

    金玉鑫城沒什麼變化,和往常一樣,雖然燈火通明,卻人煙寂寥,他早已經習慣,這也正是他選擇這裡落戶的原因,一來房價便宜,二來他不喜歡與人交際。

    他得找到小姨,問問她到底發生了什麼。

    ……………………

    說到這裡,鍾浪微微發抖:「見到她,我才知道,原來自己已經死掉了。」

    雖然他的面孔沒有變化,但是小姨看他卻像看一個陌生人,她拉著他喋喋不休的訴說——那種感覺,怎麼講呢,從至親的人口中得到自己死掉的事實,而且還是不間斷的輪番轟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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