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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6 22:05:46 作者: 大風不是木偶
「他說什麼了?」烏天壓低了聲音問,但還是引得大家都扭頭看過來。
聶原感覺喉嚨生了鏽,一個音節都發不出來。他沖烏天擺擺手,走回了自己的座位。剛坐回座位,前座的蔣瀾瀾和申鵬就同時扭頭,申鵬冷冷掃了他一眼,蔣瀾瀾則是惡狠狠瞪了他一眼。
聶原沒心思揣測他們目光里的涵義。
他低著頭,腦子裡放電影似的回放剛剛老范說話的情景。
想著想著,又想起了家裡的地,想起了他爸在盛夏時去地里幹完活兒濕透的背心,想起了小時候在昏黃的燈下,他媽說,小原,你好好學習,將來帶媽媽離開這兒。
然後烏天又蹦出來,烏天摸摸他的頭,烏天和他披著被子吃泡麵,烏天攬著他的肩膀,烏天抱著他----
烏天。
原來這是友情,是朋友?
怎麼感覺像大頭釘釘在了心口兒。
全世界都擋在他倆之間,老范,聶美榮,同學們,還有,自己的窮。
可他明明那麼好啊?
聶原恍恍惚惚地想,我為什麼不告訴烏天那是蔣瀾瀾寫的信。
----蔣瀾瀾那麼漂亮,我怕他會接受。
那我為什麼怕他會接受。
----我不想他和別人在一起,我想和他在一起。字面的意思,在一起。一起吃飯,一起走路,一起打遊戲,一起在寒風中騎著摩托車狂飆。
我們是好朋友。
----好朋友是這樣的感情嗎?
聶原緊咬著牙關,抬眼看了看,才發現教室里人都走光了,下節課體育。
他終於忍不住,把臉埋進手心中,淚水剎那間衝出眼眶,順著臉頰從下巴上滴落。
教室里人都走光了,下節課體育。
烏天還坐在座位上,盯著聶原的後背。他看見聶原抬起頭,頓了兩秒,然後----把臉埋進了雙手。
聶原哭了。烏天想。
作者有話要說: 老范講的故事大體上是真事兒。嗯,老范說得都對,聶原太小,他還不懂,但最動人的不就是那點「不懂」。
☆、當時(二十四)
烏天看著聶原瘦削的後背,聽著他隱忍的哽咽聲,一言不發。
他不是不想過去拍拍聶原的肩膀,問他「發生了什麼」,他是……不敢去。
因為他知道,聶原刻意迴避了他。
老范到底對他說了什麼?
----被表白的是他,擲黑板擦嚇唬韓小喬的是他,憑什麼,總是在針對聶原。聶原做什麼了?
聶原的哽咽聲已經止住了,現在正趴在桌子上,他的呼吸聲有點粗重,但很均勻,大概是睡著了。
烏天盯著聶原看,他倆之間只隔了小半個教室,烏天卻一下子感覺很遙遠。
烏天輕輕踮著腳走出了教室。
聶原晚上給烏天輔導功課的時候,除了眼睛裡血絲有些多,已經看不出任何哭過的端倪了。他還是再平常不過的樣子,看題時,輕輕皺著眉,左手食指在下巴上摩挲。烏天問聶原:「老范和你說什麼了?」
聶原語氣平淡:「就是問了問我事情的經過,也沒批我。」
烏天只好不提自己下午看見聶原掩面哭泣的事情。
十二月已經過去了大半,晚上一起回寢室的路上,難得地看見了北斗七星。
「真的是連成一個勺子啊。」烏天的手指從七顆星星上划過,連給聶原看。
「嗯,真難得。」聶原抽抽鼻子說。
甘城是個典型的重工業城市,鋼鐵是甘城的支柱產業。這時候人們還沒意識到每天早上瀰漫在空氣中的是霧霾,常常聽見的感慨是「又這麼大的霧」。冬天的時候「霧」最甚,夜空常是灰濛濛的,看上去壓得很低。要等一股來自西伯利亞的冷空氣,自北向南途徑甘城,猛烈的寒風颳上一兩天,把厚重的污染物刮到南邊兒的城市,甘城的天空才能明亮幾天。
昨天又是一股冷空氣南下,今天氣溫已經降到了零下二度,冷是冷了點兒,但夜空總算清澈了,黑也黑得透亮,還隱隱帶著冬天特有的墨藍。
「很冷嗎?」烏天聽見聶原抽鼻子的聲音,扭頭問道。
「有點兒,快回寢室吧。」聶原縮著脖子說。
剛剛烏天伸手去描繪勺子的曲線,就一會兒,手便被凍得通紅。聶原雙手插在羽絨服的兜里,兩個兜鼓鼓囊囊的。
烏天看了看聶原的兜,把通紅的右手塞了進去。
「誒!我的兜太小了。」聶原說。
「正好擠著暖和。」烏天厚著臉皮答。聶原的左手和他的右手緊緊擠在一起,他能感覺到自己涼冰冰的指尖戳在聶原溫熱的手心裡。
聶原不再說什麼,兩人隨著人潮慢慢走回寢室。
事情似乎已經結束了,韓小喬在班會上受了批評,蔣瀾瀾、聶原、烏天也被老范一起叫到辦公室,在老范的開導下和解。
但一個禮拜過去了,聶原意識到,事情還沒結束。
最開始是發作業的時候經常沒有他的作業本。聶原問遍了所有發本兒的同學,都說壓根沒發到他的。後來他仔細一想,不見的是語文作業本,化學作業本,政治作業本。而蔣瀾瀾是語文課代表,申鵬和化學、政治課代表,似乎是好哥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