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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6 22:03:31 作者: 大風不是木偶
「你……」白繼勞喉嚨發堵:「有事嗎?」
今天中午意外遇見張潭,張潭說,好久不見了小白。
白繼勞說,啊是好久不見。
他以為張潭只是這麼一說,卻沒想到,他會等到現在。
「能找個地方說說話嗎?」張潭走過來,低聲問道。
「……行。」
白繼勞站了一天,已經累得夠嗆,而且他並不覺得自己和張潭有什麼好說的。
說什麼呢?說當年那些為什麼會不歡而散麼?
但他還是跟著張潭,上了他的車。
張潭說找家清吧坐會兒,白繼勞不置可否。
他坐在副駕,趁著模糊的路燈,一晃一晃地透過後視鏡,打量張潭。
張潭穿著白T恤,外套件敞著口的黑色襯衫,深藍牛仔褲。他戴了副眼鏡,半黑框,讓他那雙鋒利的眼睛柔和了些。
……雖然昨天他還在採訪里看見了他的臉,但現在看著,還是有些陌生。
五年了。
「小白,」張潭忽然開口:「你的聲音變了很多,上午在餐廳,我低著頭,沒聽出來。」
「唔,是……」白繼勞模模糊糊地應了一句。
他的嗓音低啞了不少。
好像是爺爺去世那會兒吧,重感冒,天天咳,醫生說上呼吸道感染,他沒當回事兒。心裡難受的時候,又一包接一包地抽菸,於是就這樣了。
車停了,白繼勞向前望去,竟然是堵車。
「怎麼這個點兒還堵車?」張潭開門:「我下去問問。」
沒一會兒回來:「前面圍了好多人,好像是有人鬧事。」
導航上顯示距離酒吧街還有4.5公里,白繼勞探出頭去向後看,他們後面的車也排起了長龍。
開不了,退不了,將近十一點,硬是被堵在了路上。
張潭雙手搭在方向盤上,白繼勞抿嘴看著窗外——心想,這也太尷尬了。
「小白,」張潭開口:「這幾年怎麼樣?」
「還行,」白繼勞回答:「來這邊學廚師學了兩年,現在就在西餐廳打工。」
張潭沉默片刻,問:「爺爺怎麼樣?」
「已經走了,他住院第二年……走的。」
「……對不起。」
白繼勞搖頭:「沒事。」
卻沒想到張潭又重複一遍:「對不起,」頓了頓,接著說:「那個時候,我該陪著你的,是我……自私,懦弱。」
第21章
(一)
白繼勞盯著前方的黑色大眾,不知該說什麼。
他和張潭是一筆理不清的帳,誰欠誰多一點,說不清。
「那時候我太小,我……剛退學,開始做主播,其實心裡也沒譜……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做好,要是做不好,會被我爸媽看笑話,我害怕,」張潭斷斷續續地說:「這幾年我越來越後悔,我知道我當時做的事、說的話,傷害了你……我不想的,小白,我真的,不想的。」
白繼勞放在身側的右手默默攥成了拳,發著抖。
「你,你不用這樣,」白繼勞清清嗓子,說:「我也有錯吧,當時……我也挺自私的,我從小就是爺爺奶奶帶大的,爺爺突然病成那樣,我心裡害怕,就總想你陪著我——其實現在想想,你陪我那麼久,還給了我那麼多錢,沒有你的錢我爺爺估計撐不了那麼久。」
張潭低著頭,不說話。
密閉的小小里,種種難以言說的情緒被壓縮成高密度的寂靜。車窗外是各種各樣的聲音,吵架聲,鳴笛聲,音樂聲……而車裡的白繼勞和張潭,卻像是驟然從廣州喧鬧的公路,回到五年前,新積縣安靜的招待所里。
如果那個時候他們彼此退讓,或者哪怕是再給彼此一些溫柔和寬容——大概都不至於落得今天的下場。
「你和你爸媽……怎麼樣了?」良久,白繼勞問。
「還好,」張潭說:「比以前好。」
「嗯,那挺好的。」
當年梁教授告訴白繼勞,張潭之所以會和他開黑,去瀋陽找他,有一部分原因是,張潭在刻意和爸媽對著幹。
此時此刻白繼勞特別想問問張潭,你到底,喜不喜歡我啊。
他微微側過臉,看見昏黃的燈光映在張潭臉上,愈發顯出他一雙眸子暗沉沉的,像含著兩汪不見底的水。
算了,白繼勞想,都過了這麼久了,說這些矯情話幹什麼。
「要不今天就算了吧,」白繼勞收回目光,望向前方的長長車龍:「我明天還上班,這兒不知道得堵到什麼時候。」
張潭卻忽然抓住白繼勞的手腕,他力氣很大,緊緊扣著白繼勞的腕骨。
白繼勞嚇了一跳,猛地抖了一下。
他一抖,張潭的手就鬆開了。
剛剛的幾秒,像是一剎幻影。
「小白!」張潭語氣急促:「你能不能——能不能原諒我?」
白繼勞忽然想起在採訪里,張潭說,以前覺得全世界都欠自己的,現在已經原諒了。
他也需要被原諒嗎。
「不用,我的意思是,不至於,」白繼勞沖他笑了一下:「那會兒咱倆都挺渾的……算是平了吧,也沒誰對不起誰。」
不待張潭回答,又急忙補一句:「我明天早起呢,今晚真算了吧,我下去走兩步打個車。」
張潭沉默幾秒,低低「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