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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6 22:03:31 作者: 大風不是木偶
    張潭不說話。

    白繼勞的手心貼在了張潭手背上,他手心有粗糙的繭子,是之前在飯店做學徒留下的。

    白繼勞在張潭臉上親了一下。

    張潭還是不說話,也不動。

    「張潭……」白繼勞又叫他。

    張潭終於覺得自己再也忍不住了,白繼勞身上有股讓他難受的味道,汗味兒,醫院的消毒水味兒,也許還有別的什麼東西,混合在一起,有點噁心。張潭猛地站起來,一把推在白繼勞的肩膀上:「你到底要怎麼樣!」

    白繼勞也站起來,垂著眼不說話。

    「錢不是給你了麼?」賓館的房間隔音不好,張潭只能低聲嘶吼:「那張卡里不是還有五萬塊錢麼?夠你爺爺在這住院了吧?!你到底要幹什麼,白繼勞?!」

    「張潭,」白繼勞聲音有點抖:「是你——你要幹什麼?!為什麼不回我微信?電話也不接!我昨天中午來找你,你不在,我他媽以為你走了!」

    他說到最後,聲音里甚至帶上了哭腔。

    「我不能走嗎?」張潭怒極反笑:「錢全都給你了,我已經仁至義盡了吧白繼勞?我能怎麼辦?你爺爺昏迷幾年,我就也要在這兒待幾年麼?我憑什麼?!」

    「你當時不是說放心不下我嗎?」白繼勞猛地抓住張潭的肩膀:「你不是喜歡我嗎?張潭?我……我對你也很好啊,張潭我也喜歡你啊!」

    「我們已經分手了,不是嗎?」

    「我後悔了,」兩行淚從白繼勞眼裡滾出來:「張潭,我們不分手,我後悔了。」

    「算了吧,」張潭把他扒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使勁兒拂下去:「白繼勞,你知道的,我當時和你在一起……也是一時衝動。況且,你說你喜歡我,這種喜歡和其他粉絲對我的喜歡有什麼區別呢?如果不是我給你錢,你能喜歡我?」

    白繼勞流著淚看向張潭,沉默了。

    張潭知道自己說到了他的痛處,心裡湧起一陣詭異的快感:「白繼勞,錢我給你了,我知道你需要,那就給你,沒關係。但是我不能陪你耗在這兒了。」

    這句話說出來,張潭心裡大大鬆了口氣。終於說出來了。

    我不能陪你耗在這兒了。

    「白繼勞,就這樣吧,我——」

    白繼勞猛地撲上來,把張潭壓到了床上,他使了很大勁兒,撞得張潭眼前一黑。

    「張潭!!!」白繼勞痛哭著,泗涕橫流:「張潭你別走!你走了我怎麼辦——張潭!我爺爺要死了我怎麼辦!張潭!我愛你你知道吧?!你對我最好,張潭——你別走!」

    張潭不顧趴在自己胸口劇烈顫抖的白繼勞,兀自伸手捏了捏眉心,冷靜地說:「你不是愛我,你只是依賴我,白繼勞,你只是懦弱。」

    (二)

    這次爭吵之後,白繼勞消失了兩天。

    當然也不算是真的消失,畢竟他爺爺還住在醫院,他肯定要去醫院守著。只是他沒聯繫張潭,張潭也沒聯繫他。

    那天白繼勞趴在張潭身上哭了很久,眼淚把張潭的衣服打濕了一大塊,但張潭始終面無表情,也不說話。

    白繼勞哭夠了,就走了。

    話已經說到這個地步,張潭知道自己隨時可以收拾東西走人。回上海,或者隨便去哪,重新開始他的直播,前方一片光明。

    可他又氣自己的猶豫,他沒走。

    為什麼不走呢?還沒在這破地方待夠嗎?和白繼勞撕破臉撕得還不夠徹底嗎?

    大概還是有點不忍心吧。

    可這麼膠著下去也不是辦法,張潭嘆了口氣。

    兜里手機震了,張潭掏出來,是梁老師。

    他不想接,因為知道梁老師翻來覆去就是那些話,聽了只會更心煩。

    但想到前幾天已經連著掛了兩個梁老師的電話,還是接了起來。

    「張潭,我們到新積縣了,你在哪?」

    「……」

    梁老師到新積縣了。

    不,不止是梁老師。

    她說的是「我們到新積縣了」。

    第16章

    (一)

    「張潭,你實話告訴我們,」梁老師即便坐在破舊的招待所里也那麼端莊大方:「你是不是和一個男孩子在一起了?」

    張潭不說話。

    不是他不敢說,而是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說——我們分手了,但我來找他了,然後他又要和我複合,但我拒絕了……

    真是理不清的一團亂麻。

    「我沒說過歧視同性戀的話吧?」坐在一旁沉默不語的張教授忽然開口。

    他直白地說出「同性戀」三個字,讓張潭心裡有些彆扭,到底是應了一聲:「你沒有。」

    「那你有什麼不敢說的?」張教授聲音一沉:「張潭,你就這麼敢做不敢當?」

    「我沒有!」張潭猛地拔高聲音,只覺得一陣怒火衝上頭頂:「你們知道什麼!你們來幹什麼?!」

    「我是你媽!他是你爸!」梁老師低喝:「你一個多月不直播,也不說原因,我們給你打電話你也總是不接——張潭,你把我們當什麼?」

    張潭一口氣提到嗓子,又硬生生憋回去。

    他們總是這樣,張潭想,他們永遠在說,我怎樣怎樣,所以你應該怎樣怎樣。

    他們從沒問過,張潭你怎麼想的,你快樂嗎?

    「總之,我們下客車的時候,已經給那個男孩子——白繼勞是吧——打了電話,約了下午五點,請他過來談一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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