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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6 22:03:31 作者: 大風不是木偶
    張潭默默打量白繼勞,才幾天不見,他瘦了一大圈,聲音嘶啞得厲害。

    張潭搖頭:「我不餓,有點暈車。」

    這個時間小縣城裡的飯店都關門了,只有醫院門口一家小賣部還開著,白繼勞走過去買了兩桶泡麵和一袋火腿腸。

    他一手把泡麵抱在胸前,一手拎著火腿腸,走出小賣部:「今晚先吃這些墊墊吧,明天再找地方吃飯。」

    張潭忽然撒開握著拉杆箱的手,走上前一步,雙手捧住白繼勞的臉,溫暖的手掌在他臉頰上摩挲著,從凸起的眉骨,到下巴上細碎的胡茬。

    張潭低聲問:「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白繼勞想掙脫,奈何兩手都拿著東西,只好把目光撇向別處:「我……不想麻煩你。」

    「……」張潭覺得自己再也忍不住,他低頭,在白繼勞嘴唇上親了一下。

    白繼勞被他嚇得一個哆嗦,慌忙後退一步:「這是在外面!」

    張潭目光炯炯地看著他:「那又怎麼樣?」說著向前一步,再次低頭,吻了白繼勞的嘴唇。

    白繼勞這次倒不再反抗了。

    好在這時醫院門口並沒有人,張潭吻完,摸摸白繼勞的腦袋:「爺爺怎麼樣?」

    「……一直昏迷,醫生說醒了也是癱瘓……腦血栓。」

    張潭點點頭,他爺爺奶奶身體健康,外婆很早就不再了,外公身體也硬朗,所以他並不能理解突如其來的疾病的破壞力。

    「明天問問醫生情況怎麼樣,總不能就這麼耗著,該轉院轉院,」張潭攬住白繼勞的肩膀:「放心,我有錢。」

    白繼勞垂著肩膀,點了下頭。

    張潭看著這樣的白繼勞,心裡難受。他總覺得小白應該是他們初遇時的樣子,看上去無憂無慮的,每天晚上和他嘻嘻哈哈地開黑。卻不知怎麼就走到了這一步,一個偏僻的東北小縣城,一家破敗的醫院,他和小白相對無言。

    (二)

    張潭在醫院旁的縣城招待所睡了一晚,招待所的房間髒兮兮的,床單被罩甚至不是白色,而是發黃的深藍,也不知多久沒換。他連衣服都沒脫就躺下了,下定決心要把白繼勞的爺爺送到大一點的醫院——就這破地方,能有什麼好醫院?能有什麼好醫生?

    第二天一大早,白繼勞來敲張潭的門,手上提著早飯,是包子和豆腐腦。

    昨天晚上的肌膚之親兩人誰都沒有再提,吃完飯,張潭跟著白繼勞去了醫院。

    「32床,老爺子是腦血栓是吧,這個……」醫生把辦公室的門關上:「我們的意見是,恢復的可能性非常小了,就算你們帶老爺子去大醫院做開顱手術清除血栓,效果可能也不好。這麼說吧,我們之前也有一位病人,八十多的老太太,腦血栓,她兒子從省城買了消血栓的進口藥,用了之後血栓是消除了,但是血管已經承受不了大量的血液流動,老太太反而更嚴重。沒過多久就……」

    張潭皺起眉,說實話這種情況他不知道該怎麼辦。

    白繼勞卻問:「可這樣一天天住這兒,能好轉麼?」

    「能控制住吧,」醫生嘆了口氣:「你們家屬要做好心理準備,畢竟,老爺子歲數也不小了……」

    「如果轉到大醫院做開顱手術,有多少希望能痊癒?」

    醫生搖頭:「只能說我們認為希望不大, 但是肯定也和醫院的水平、療法有關係,不過還有個問題,老爺子這幾天剛穩定一些,受不了折騰的,最少得再觀察一段時間再轉院。」

    張潭:「多久?」

    「最少一周。」

    張潭看白繼勞抿著嘴唇不說話,只好暫時應下:「那再觀察看看吧。」

    兩人走出辦公室,坐在走廊上,張潭問白繼勞:「你怎麼想的?」

    白繼勞低著頭,不說話。

    張潭以為他是擔心錢的問題,拍拍他肩膀:「不用擔心錢,我這兒的應該夠了——實在不夠我還能找我姐借,還有我同學……」

    「張潭,」白繼勞打斷他,抬起頭:「我爺爺是不是挺不過這次了?」

    他淚水流了滿臉,眼神里全是絕望。

    張潭覺得自己的心被狠狠擰了一把,但他沒經歷過這種事,實在不知如何安慰,只好摟了摟白繼勞:「我們……盡力而為吧。」

    白繼勞雙手捂住臉,肩膀一抽一抽的:「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張潭……我上個月給家裡打電話,還讓我爺爺等著我賺錢帶他去北京天安門呢……怎麼就……張潭……」

    來往的人向兩人投來打量的目光,張潭手足無措,只好摟緊白繼勞:「你別怕,小白,我在呢。」

    其實他自己心裡也怕,該繼續留在這家醫院治療,還是轉到大醫院?轉院途中出了事怎麼辦?轉到大醫院還是治不好怎麼辦?

    一大堆從未面臨過的問題撲面而來,砸得張潭腦袋發懵。

    可白繼勞和他一樣發懵,他們誰也幫不了誰,只能一起忍受。

    第14章

    (一)

    「奶奶,您回去休息吧,我和小白在這兒守著,」張潭盡力勸這個固執的老太太:「您別再累病了。」

    「小張,不行,我得看著她們配藥!」白繼勞的奶奶就守在配藥室門口,緊盯著屋裡忙碌的護士:「我就老覺著老頭的藥不對勁,哪有那麼一小瓶一百七的?!」

    張潭嘆了口氣,退到樓道間撥了白繼勞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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