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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6 22:03:31 作者: 大風不是木偶
    第二句話:「我來看看你過得怎麼樣,學習學習經驗。」

    張滅明是張潭同父異母的姐姐,當年張教授在張滅明5歲的時候出軌梁老師,並且和梁老師有了張潭。五年後,張教授和原配妻子離婚,和梁老師再婚。

    按理說張滅明和梁講師、張潭應該水火不容,但事實是張教授治家有方——又或者高知如張教授和梁老師總有辦法維持表面上的體面——總之,張家一派融洽景象,夫妻舉案齊眉,後母和繼女互敬互愛。

    張潭沒和張滅明聊過天,儘管他念的初中高中都是張滅明念過的。他對張滅明的印象只有一個:優秀。

    張滅明是真優秀,高二參加高考考上了浙大。此外,她還會彈鋼琴,民族舞。好像還拿過一個什麼全國攝影大賽一等獎……本科畢業,張滅明東渡日本,去東京大學讀研、讀博。

    優秀吧。

    從小學開始,張潭對張滅明就是一種仰視的狀態,梁老師總是對他說,你看看張滅明,張潭,好好學習,不要丟媽媽的臉……你看看張滅明,張潭,好好學大提琴,不要丟媽媽的臉……

    張潭明白,梁老師也挺不容易,畢竟她是別人口中的「小三上位」,她在婚姻上戰勝了張教授的原配,便更不能在對後代的培養上落後。所謂不蒸饅頭爭口氣,高知都是很有骨氣的。

    但理解是理解,實施起來難度還是很大——張滅明實在太優秀了。

    張潭的童年和青春期都在追趕張滅明的腳步中度過,可惜他只能將將看到點兒張滅明一路遠去的影子。梁老師恨鐵不成鋼,張潭也過得煎熬。

    張潭一直記得高一上學期的那次月考,他因為重感冒考了年級34名,梁老師把他單獨叫到書房,掩面而泣。那樣子真是太痛心了。

    可我有什麼辦法,我已經很努力了,趕不上她,可我有什麼辦法。

    張潭上大學的時候張滅明已經去東大了,之後張潭休學,退學,張滅明沒聯繫過他,他也沒聯繫過張滅明。只是休學那年的除夕,他家冷清的飯桌上,張滅明對張潭休學的消息淡淡「哦」了一聲作為回應。那時張滅明身穿純黑羽絨服,黑直長發,厚厚的眼鏡,不施粉黛,仍舊是張潭記憶里那副乖巧而優秀的樣子。

    所以他做夢也想不到,昨天晚上,張滅明會微微笑著對他說:「張潭,我真是羨慕你啊。」

    第11章

    (一)

    張滅明是一大早的飛機,在機場,還有一刻鐘登機的時候,她攏一攏裙子,問張潭:「你那男朋友怎麼樣啊?」

    張潭這才猛地反應過來,白繼勞……已經走了將近兩天了。不對,準確地說,是被他趕走,將近兩天了。

    張潭一陣煩躁,無聲地嘆了口氣:「我以前不知道你這麼八卦。」

    「我以前還不知道你是基佬呢。」張滅明尖牙利嘴地反駁。

    張潭:「……」

    「我走啦,」張滅明忽然柔聲說:「張潭,好好過,氣一氣老頭。」

    張潭愣了一下:「你——」

    「我很,」張滅明頓了頓,像在斟酌用詞:「我很反感老頭。」

    「因為他……」出軌?

    「出軌是一部分吧,他是個非常自大,並且……道貌岸然的人。他總覺得自己高人一等……他有自己的一套評判標準,根據這套標準給人分三六九等,我以前一直在他制定的標準里活,現在長大了4才明白不是這麼回事……哎,反正,我覺得你很好,你做的事兒都是我想做不敢做的,張潭,加油咯。」

    張滅明說完,有點落寞地沖張潭笑了一下。

    張潭長這麼大,第一次聽見張滅明說張教授的壞話,第一次聽見張滅明肯定自己,第一次聽見張滅明的鼓勵。

    一下子不知如何回答。

    「……我知道了。」

    「嗯,」張滅明攥住拉杆箱的拉杆:「我走了,有空來東京玩吧。」

    「好,你也……保重。」

    張明滅走了,張潭獨自打車回家。

    開門,抬腿邁進去,關門。

    張潭盯著門口那雙黑色帆布鞋看了兩秒,才猛地反應過來,抬頭喊了一聲:「小白?」

    「……我收拾一下東西,馬上就好。」白繼勞從臥室走出來,手裡還抱著幾件T恤。

    張潭一時語塞。

    他其實已經消氣了,但又覺得是白繼勞無理取鬧甚至動手打人在先,他拉不下臉去主動講和。但,讓白繼勞滾出去,這話也是他說的。

    張潭以為白繼勞會像以前的一次次一樣,主動來和好,或者是一言不發地去廚房為他下一碗肉滷麵。

    張潭換了鞋,走進臥室,見地上放著個很大的帆布袋子,嶄新的,敞著口。

    白繼勞正從衣櫃裡收拾出他的衣服,一件件放進去。

    「你……這兩天住哪的?」

    「在我同事家住了兩天。」

    「同事?」張潭從沒聽白繼勞說過有什麼關係要好的同事。

    「嗯。」

    張潭緊接著問:「男的女的?」

    話說出口,他才感到鋪天蓋地的尷尬。

    白繼勞沉默幾秒,語氣如常:「男的。」

    張潭:「……」

    白繼勞把最後一雙襪子放進帆布袋,拉上拉鏈,將帆布袋提在手裡:「那我走了。」

    張潭的心臟一陣猛跳,幾乎是本能反應,他伸手攥住了白繼勞提著帆布袋的那隻手的手腕:「小白,我那天晚上說氣話,我不是真想趕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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