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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6 22:03:31 作者: 大風不是木偶
    痴漢,十分痴漢。

    「我開了微博,名字叫直播的牧齋,明天晚上抽一個粉絲一起玩。」

    白繼勞拿刀的手一歪,切到了手指。

    鮮血很快把案板上的白蘿蔔浸紅了,這一刀劃得太快,白繼勞甚至沒覺得疼。他輕車熟路地把手伸到水頭下面沖了沖,轉身去儲物間拿了個創口貼貼上。他在這家不大不小的飯店做學徒,已經半年了。這半年來他每天的工作就是洗菜,切菜……受傷的刀口早就數也數不清了。好在飯店的菜刀是好刀,刀鋒又薄又利,涼涼地在手指上劃一下,並不怎麼疼。只是傷口深,好得慢,洗菜不方便。

    尤其是,瀋陽的冬天,水龍頭裡流出來的恨不得是冰碴子。

    白繼勞繼續切菜,思緒又被耳機里牧齋低低的聲音拉過去了。

    「……以後每周六抽一位朋友開黑,開三盤。這周就開始,周五晚上我去微博抽。」

    白繼勞聽得心癢,但癢也沒用,他對自己的運氣太了解了——天上掉餡兒餅不會砸中他,鳥屎倒是可能。再說了,牧齋粉絲那麼多。再再說了,他每天晚上都要上班,一點多下班的時候,牧齋一般也停播了。

    但即便如此,晚上下班後,白繼勞還是暗搓搓地關注了「直播的牧齋」,轉發了那條抽獎微博。

    好像這樣就和男神的距離更近了呢。

    他又十分猥瑣地點開了牧齋的關注列表。牧齋關注了整整150個帳號,白繼勞從頭到尾翻了一遍,只有一個「嗶哩嗶哩彈幕網」是他認識的。

    其他的帳號,他見都沒見過,一一點進去,竟然都是些大學教授,時事評論作者……

    唉,這都什麼和什麼啊,看不懂。

    白繼勞放下手機,翻了個身,很快睡著了。

    (二)

    第二天一大早,白繼勞特意翻出最厚的羽絨服,把前天剛取的兩千塊錢裝進一個小布包,又把小布包裝進腰包,最後穿上羽絨服,把腰包緊緊裹在裡面。

    做完上述複雜的準備工作,白繼勞直奔汽車站,買了回家的車票。

    接下來是昏昏沉沉的六個小時,雖然已經立春,但東三省依舊籠罩在灰濛濛的寒風中,長途客車開不了窗戶,車廂里瀰漫著一言難盡的味道,混雜了汽油味,熏得白繼勞想吐。

    終於到了縣城的汽車站。

    白繼勞走下車,長長吐出一口濁氣,向公交車站走去。

    一個小時後,白繼勞終於站在了家門口。

    他家是農村的,村子就在縣城邊上。破破爛爛的平房,和這破破爛爛的縣城十分般配。前幾年村里還時不時冒出個「要拆遷了」的小道消息,近兩年是什麼消息也沒有了,無論是村子還是縣城,都是昏昏欲睡的樣子。

    白繼勞站在院子門口,用力拍了拍那名存實亡的大門,大喊道:「爺!我回來了!是我!小白!」

    裡面傳出一聲粗啞的「哎!」,又過了將近二十秒吧,門開了。

    爺爺是老樣子,一頭白髮亂糟糟的,披著件厚實的軍大衣。

    白繼勞進門,邊走邊問:「我奶呢?」

    「感冒了,擱屋裡躺著呢。」

    「啊?怎麼還感冒了呢?」白繼勞心裡一緊。

    「沒事兒,這不前兩天降溫。」

    進了屋,奶奶半靠在炕上,正笑著看向白繼勞。

    「寶兒,學的咋樣啦?」

    「好著呢,」白繼勞坐在她身邊,脫下羽絨服,把腰包里的小布包掏出來:「奶奶,我師父說下個月給我漲300塊錢,這些錢你們拿著啊,就……買點補品什麼的。」

    「多少錢哪這是,哎喲,」奶奶接過錢:「摸著挺厚。」

    「兩千。」

    「我們兩個半截脖子進土的人!哪用得著這麼多?」爺爺在旁邊說。

    「我還有錢呢,你們不用操心,想買點啥就買點啥。」

    ……

    第二天白繼勞又起了個大早,坐公交車,再坐長途汽車,回到了瀋陽。

    每次看見客車站「瀋陽站」三個字他都有點恍惚,好像他待了半年的地方不是瀋陽,只不過是四季青飯店三樓儲物室旁邊的那個小小小小的隔間罷了。

    晚上上班,白天一覺就到下午了,起來玩會兒手機,又到了上班的時間。就這麼一天天待在飯店,白繼勞沒怎麼出去逛過。

    再說他也沒錢出去逛,吃飯不要錢?看電影不要錢?

    頂多就是在鄰街的網吧里打會兒擼啊擼。

    白繼勞坐了一天車累得要死,隨便洗了把臉,撲倒在床上。

    樓下的說話聲,笑聲,碰杯聲……透過緊緊關著的窗戶,傳進白繼勞的耳朵。

    太吵了,困,卻又睡不著。

    白繼勞點開嗶哩嗶哩,進入牧齋的直播間。

    牧齋這盤玩的是孫悟空,跑跑跳跳看著挺活潑。

    「先打野,把裝備買夠了再上去團……對面的太乙真人是什麼情況……」牧齋的聲音一如往常,沉沉的,平平的,像涼水。

    沒一會兒這盤就打完了,牧齋竟然沒有立即開始下一盤,而是把界面切到了彈幕姬。

    「開黑?不是,昨天中獎的朋友還沒私信我。」

    「重新抽?那還得再發一條微博抽獎,麻煩。」

    「那這樣吧,」牧齋頓了頓:「等到十點,那位朋友要還沒私信我,我就再抽一位朋友開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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