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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6 21:54:55 作者: 春與鳶
手機無聲地熄滅了。
沈頤洲沉默地坐在椅子上,再也沒有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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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風有段時間沒再見過沈頤洲。
那天之後他再沒來找過她,也沒在趙輕禾的身邊出現過。
趙輕禾六月底畢業之後,就和新男友飛去了南半球度假。梁風無從得知沈頤洲的消息。Cathy有了新的男友,梁風隨口問過,Cathy說沈頤洲根本沒和她交往過,頂多算得上是請她吃過飯。
其餘的,就沒有任何的消息了。
梁風從他在倫敦住過的那座別墅前走過一次,那裡大門緊閉,像是不在家,又或是已沒有人住了。
他好像走了。
他走了。
他已經離開倫敦了。
梁風在冷風中穿著單薄的吊帶,Connell叫她去補補妝:「Fiona,我知道天太冷了,你眼睛裡有些眼淚,先去處理一下吧。」
梁風僵硬地點點頭,套上厚外套走出了拍攝現場。
那個潮濕、燥熱、心跳怦然、天旋地轉的夏天已經消失了。他離開了,他離開了。
一切戛然而止,他分明前一秒還在她的身邊吻過她。
梁風麻木地坐在椅子上,任由化妝師在自己的臉上補妝。她手指在國內的社交軟體上漫無目的地劃著名,忽然上方彈出了一條新聞推送。
是某個大人物的訃告。高危病重,在搶救室里搶救了兩個月最後還是離開了世界。
梁風沒有在意,輕輕地將這條新聞劃出了視線。
遠處Connell在喊她:「好了嗎?」
梁風收了手機:「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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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恪的追悼會被安排在十月末。
在此之前,賀忱已有很長一段時間沒見過沈頤洲。
沈頤洲從倫敦匆匆忙忙趕回時,沈恪已不太能說話。
內臟嚴重出血,ICU里一住就是兩個多月。
病來得又猛又急,像是老天決意要把他帶走。
賀忱一直陪著沈頤洲在ICU忙碌,整整兩個多月,沈頤洲幾乎沒睡。
偶爾夜半在椅子上休息一會,也常常會被疾步趕來的醫生吵醒。
全國最好的醫學團隊,日夜不休地跟在沈恪的床前。
越到後面,沈頤洲越是沉默寡言。
賀忱偶爾在凌晨同他去醫院外面吸菸,叫他回家休息休息。
他似是很久才反應過來,淡淡地笑一笑,不說話。
而後,重新走回醫院。
十月初,沈恪終究是搶救無效,宣告死亡。
沈頤洲站在他的病床前,看著他胸前因搶救而燒焦的淡淡痕跡,很久都沒有說話。直到主治醫生和他確認,沈恪已經死亡,他才緩緩地抬起視線,看著醫生,緩聲道:「辛苦你了。」
賀忱跟著他走出醫院,沈頤洲臉上毫無情緒,只叫他送自己回去。
而後,便長久地坐在客廳的沙發上。
吃飯,也是正常吃飯。
沈恪死後的一切事務,他也都正常地處理。
賀忱叫他休息休息,沈頤洲也只短促地笑一笑,反問他:「有什麼必要?」
而後,沈恪的追悼會他也一手辦理。面色平靜地和每個人討論自己父親的喪事,而後接受所有人的哀悼。
十月末,賀忱在沈恪的追悼會上再次見到了沈頤洲。
他一身黑色的西裝,站在大廳的門口。
冷白的燈光打在他的臉頰上,有種蒼白肅穆的錯覺。
可他走上前去喊他「二叔」時,沈頤洲依舊能微微彎起嘴角,輕聲道:「來了。」
他像是游離在外、像是感受不到。
賀忱握住他的手,只說了一句:「節哀。」
沈頤洲從善如流地應下:「好。」
麻木地站在這門口,接受每個人的「節哀。」
看著所有人鞠躬,而後,由他送上一束花。
從白天到晚上,他送走最後一個客人。
司機將他接回家問他晚上還用車嗎,阿姨問他用沒用過晚餐。
他統統搖搖頭,緩步走回了臥室。
房門無聲地關上,陷入徹底的黑暗。
聽見那一聲聲的「節哀」、「節哀」、「節哀」。
沈頤洲倒在床上,望著漆黑的天花板。
眼裡卻沒有流出一滴淚。
悲哀嗎?
或許。
傷心難過嗎?
他不知道。
但沈頤洲卻覺得自己陷入了一種難以自拔的孤獨之中。
簫琴已經不是他的母親,沈恪再也不會出現,趙輕禾?那是簫琴的孩子。
空蕩蕩的屋子裡,從前不是他一個人的。
那天晚上的除夕,不是他一個人的。
心臟迸發出巨大的痛感,像一把早就插進去的刀子在反覆地扭轉、深入。
淙淙的鮮血從他的身體裡湧出,最後將他完全地淹沒。
長久的死寂。
他不知何時撥出了一個電話。
聽見電話那頭帶著風聲的、小心翼翼的:
「喂,我是梁風。」
沈頤洲沒有說話。
「沈頤洲?」她試探地喊道。
那樣溫柔的聲音,他也曾經真的擁有過。
夠了吧,夠了吧。
是否悲傷情緒里太易滋生絕望與悲觀,要不然他此刻為何堅定地這樣想:叫她再回來又能怎樣呢?
她真的愛自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