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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6 21:54:55 作者: 春與鳶
    「……有過。」梁風妥協。

    「那不就是戀人?」Connell有些恨鐵不成鋼地看了一眼梁風,「我甚至沒問是不是男女朋友,只問是不是戀人,梁風,你連這點都不敢肯定嗎?」

    梁風沉默地看著Connell,竟然不知說些什麼。

    她和沈頤洲是戀人嗎?他們……算得上是戀人嗎?

    那麼那麼美好的詞,她甚至不敢用在他們的身上。

    Connell見梁風又是一陣失神的模樣,語氣幾分冷酷:「所以我說,了解你之後,我絕不會再想睡你。」

    梁風腳步停下,抿唇看著他。

    「你這個人,思想太重。」他說,「今天找來的那個男人,說是你青梅竹馬的,你討厭他就推開他,為什麼要委屈自己還跟他擁抱?沈頤洲也是,你以為我和Vivi一樣粗神經?他看我的眼神,恨不得把我千刀萬剮了,可他就是不說,寧願看你穿著我的外套跟我走也不肯多說一個字。和你一模一樣!」

    梁風臉上蒼白,又聽Connell繼續說道:「你明明每次看到沈頤洲就像丟了魂一樣,別人說話你也聽不到,滿腦子全是那個男人,結果呢,你和他一樣,硬是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問。」

    「累不累?」Connel問她,「累不累?我要是你,我早就累到跳進泰晤士河裡了。」

    「……不是的。」梁風輕聲反駁,可除了這句話,她竟再說不出任何其他的。

    他明明說的都對。

    眼眶在一瞬發脹,梁風別過臉去。

    Connell盯住她:「梁風,你活得太累太自卑了。」

    眼裡進風,梁風望著遠處朦朧的燈。

    「Con,我沒有辦法。」

    她聲音輕得像這晚倫敦重新飄起的雨絲,細密綿涼地打在她微濕的眼帘上。

    纖細的手指顫抖,已捏不住柔軟的煙身。

    梁風長久地看著那盞路燈下細密的雨簾,鼻間是潮濕而空曠的氣息。而後,她輕輕轉過身子,朝Connell說道:「我最開始接近他,不過是為了利用他。」

    ……

    在梁風的心裡,她的沈頤洲的故事應該有那支潔白的小蒼蘭、晨早的一個痴纏的吻、除夕夜的節點、那碗她親手下的義大利面和梅雨季節的輕井澤。

    可說與別人聽的時候,只有她與嚴琛的陰謀,她的步步為營,她的滿口謊言和他的無情抽身。

    雨簾越來越密。

    穿過她濕漉漉的頭髮流下光滑的肩頭。她卻是第一次這樣冷靜、冷漠地講述完這個她從未和別人完整講述過的故事,

    梁風忽然在這一瞬間理解那些在神父前坦誠罪過的人,就像她此刻的自己。

    她是為了真正的贖罪嗎?不是。

    她只是為自己求一個心理安慰。祈求神父理解她、寬恕她的隱瞞,好叫她還能依照現在的生活勉強活下去。

    祈求Connell理解她的罪有應得、懦弱自卑、不敢再愛。

    卻沒想到Connell只問她:「你還愛不愛他?」

    「……我騙了他——」

    「你還愛不愛他?」

    「……Con——」

    「我是問你,」Connell直視她雙眼問道,「你還愛不愛沈頤洲,你想不想親吻他想不想和他上床?」

    「我只問你這個。」他說。

    衣衫傳來徹骨的冷,雨簾將她的雙眼遮蔽,梁風沉默地愣在原地。

    她從未問過自己這個問題,像是被人剝盡衣衫赤/裸/裸。

    她有資格對沈頤洲說愛嗎?她有資格再次站到沈頤洲的身邊嗎?

    很小的時候,就跟著梁珍嫁到常滿德的家裡。寄人籬下,看人眼色。深諳自己永遠做不了主的道理,也在梁珍被打的那天更加知道自己不可多求、不能多求。

    因為她不配、因為她不值得。

    後來跟著嚴琛去到燕京,又被他千方百計地想要送出去。自問過自己是否這輩子就是這麼低賤,要不然他為什麼不珍惜。

    要不是從小到大還有梁珍愛她,她或許連推開嚴琛的勇氣都沒有。

    可沈頤洲呢?

    梁風眼眶微微發脹,在她心裡天上月一樣的人。

    「……他是個很好很好的人,」梁風聲線破碎,潮濕的碎發貼在她蒼白的臉頰,「我……」

    「你別給我說配不配的話!」Connell一把把煙掐滅扔進附近的垃圾桶,一雙剔亮的眸子看著梁風,冷聲道,「梁風,我討厭你那個長得令人發困的故事。討厭所有裹著道德外衣的不得不,更討厭你自以為是的配不上。」

    「喜歡誰就去追誰,想和誰睡覺就去和誰睡覺。你這輩子這麼短,這麼瞻前顧後那不如不過。總想著把所有事情都兜住,你累不累。這裡是倫敦,不是燕京。你明明已經離開那裡打算開始新的生活,為什麼還是這樣無可救藥地陷在過去!」

    從未見過Connell這般似是發火的模樣,他像是醉了,又像是異常的清醒。

    長久的停頓,他似是自言自語:「如果Sarah還活著,我絕不會和她提分手。犯法、犯罪、沒有道德,我認了,我不怕。」

    漆黑的夜幕下,Connell望著梁風,像是望著過去的那個自己。

    梁風喃喃開口:「Sarah是……」

    「我妹妹。」

    長久的愕然,只有細密的雨聲填補。

    而後,Connell斷斷續續地笑了起來,看向她:「我寧願快樂到極致就死去,也不要像現在這樣,溫吞地痛苦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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