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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6 21:50:02 作者: 醇白
難受緩緩褪去, 破土一般的癢意在他的心底攢動著。
這股突如其來的甜, 給他原本暗淡的世界砸出了一道裂縫。
當下隨之而來的抉擇擺在計戍尋面前。
他抬手抹了把臉, 站起身打開衛生間的門,方子擔憂的表情映入他眼帘。
計戍尋表情嚴肅,「幫我聯繫陳容醫生。」
.
應櫻病完全好了以後就沒再椿院留著,正趕上計戍尋這陣子都不回來,她馬上收拾東西搬回了柳苑。
說來奇怪,計戍尋說走就走了,這些天也都沒有消息。
前些天,她每天都躺在被窩裡思來想去有沒有值得給他發簡訊的話題,可是左找右找,都覺得太生硬。
應櫻不太喜歡這種莫名被別人支配情緒的感覺,於是她讓自己更加忙碌,儘可能地把計戍尋這個人拋在腦後。
就這麼又過了三四天。
奇怪的事發生了。
應櫻面前擺著餐盤,她叉著腰,盯著餐盤裡少的三塊草莓蛋糕陷入沉思。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連續三天,她前一天晚上坐好的甜點到了第二天全都沒了幾塊。
「喵——」
應櫻回頭,看向扭著小貓腰從外面悠哉悠哉走進來的蛋撻。
一人一貓隔空對視。
一開始她還覺得可能是蛋撻晚上偷吃,可是後來她把蛋糕放進冰箱,再後來她甚至晚上把蛋撻鎖在籠子裡。
可是第二天依舊會少甜點。
由此可見。
偷吃的是人,不是貓。
這時候,有個保姆阿姨拎著清潔工具路過。
應櫻探頭,叫她:「趙阿姨~」
趙阿姨回頭,「咋啦小櫻。」
「昨晚上是您在這兒值夜班的吧?」應櫻悄悄打量趙阿姨。
趙阿姨點頭。
她小心翼翼又問:「您昨天晚上…出屋了嗎?」
「沒有,我睡的可死,晚上下雨我都不知道。」趙阿姨實話實說。
現在計蕭惟不回來住,柳苑每天除了來清掃的員工和她會在這裡以外就是一座空房子。
這幾天計蕭惟也確實沒有回來過。
如果趙阿姨不是的話……
應櫻咬了咬嘴唇。
這「嫌疑人」就完全沒線索了。
應櫻蹲下身,把貓抱起來,她看著蛋撻漂亮的大眼睛,橫眉嘟囔:「我必須把你揪出來,偷吃鬼。」
蛋撻眨了眨眼,抗議地叫:「喵——」
……
夜深。
房間裡的香薰加濕器還在運作著,苦醇的草藥味順著細細的霧氣從機器里散發出來,充斥進屋子裡的空氣當中。
計戍尋躺在床上,眼睛闔著,眉頭緊蹙。
這三年以來,無數人都曾勸過他,讓他試著忘記那些,重新開始,重新生活。
可是這個世界上,最容易,也最難的事,就是忘記。
鐺啷啷的鐵鏈聲在耳邊一響。
他就再次,第無數次地被扯回那個時候。
他夢見,自己的戰友使勁攥著自己的手,下半身一片模糊,他顫抖著,懇求著。
「戍尋,活下去……」
「幫我照顧好家裡……」
「你還年輕……活下去……」
再一睜眼,眼前的場景又變,方才還含淚囑託自己的戰友又幻化成一副厲鬼模樣。
他們呲著獠牙,雙眼猩紅,看他的眼神已經超越人與人之間的界限,他們步步逼近——要的是他的命。
他們推搡著他,撕扯著他,將他推下深淵。
計戍尋在空中墜落很久,很久。
最後落到什麼之上,他雙手支撐之處儘是血腥,計戍尋顫著喉嚨低頭一看。
動物的,人的,無數殘肢。
他父母死時,瞪大的雙眼。
「計戍尋!!」來自應櫻柔軟的喊聲突然撕開夢魘的籠罩。
騰!
計戍尋猛地從夢中驚醒。
他從床上坐起來,一手撐著自己的額頭,大口大口喘著氣。
遮蓋著突起青筋的額頭的手在月光照耀下發著微顫。
房間裡安靜得嚇人。
銀白色的月光皎潔,在無雲纏綿的夜晚,剝去柔和,只剩鋒利無情。
計戍尋平息情緒以後,緩緩垂下手。
他斂著眼眸,想起前些天去南城見陳容時診斷後他問自己的話。
【從那天以後,你吃別的東西都有味道了?】
【沒有,之後吃的東西還是沒味兒。】
【那就奇怪了,難道你只有吃那個人做的東西,才能嘗出味道?】
【計隊長,這個人,和你是什麼關係啊?】
面對陳容的問題,他鮮少第一時間沒有做出回答。
計戍尋腦子裡回想著小姑娘的憨實模樣,措辭許久,都沒有說出一個合適的答案。
陳容也沒有說什麼,只是回以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我能看出你的激動,不然你不會這麼急急忙忙從海堯跑到南城,但是這次治療怕是不會有進展性的結果。】
【你不如回去,再確定一下這到底是偶發性的,還是確定性的。】
計戍尋從床上起來,走到書桌前舉起杯子喝了口水。
他仰著頭盯著書架,喉嚨滾動著,腦子裡反反覆覆浮現著應櫻的臉,無味的水到了嘴裡卻莫名嘗出幾分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