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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6 21:36:26 作者: 卡比丘
不能提起在耶茨的經歷,媽媽替喬抒白設計了一個因成年前難以治癒的免疫缺陷疾病,身體虛弱,所以從小在家接受教育的完整故事。
這正中喬抒白的下懷,因為他的個人特長之一就是虛張聲勢與表演。
喬抒白不僅很完美地扮演了自己的角色,還開始通過白女士的辦公室,接受媒體訪談,大談自己克服過去,尋找自我的經驗。
喬抒白的表演十分賣力。
在一次直播節目中,他編了個故事,回憶自己幾年前獨自出門,在外走失,因身材矮小、囊中羞澀所受到的欺凌。喬抒白將在星星俱樂部的細節移植到哈維塔星,講述自己的自卑與挫折,引發許多人的共鳴。
這一段亦真亦假的真情流露,將他推上輿論的風口浪尖。
有人批判他撒謊,白女士的獨子,絕不可能有這種經歷;但也有更多人維護他,認為他說得如此真實,絕不是僅憑想像就能編造出來的。
諸如此類的爭論話題不斷出現,很快使喬抒白成為了無聊民眾在勞工體收容提案之外,最熱愛討論的新聞人物。
喬抒白毫不在乎展示過去,不在乎被人當成小丑圍觀。
他參加所有的聚會邀請,結交社會名流,無所謂地在內心深處的所有痛苦中挑挑選選,適時展露,近乎歇斯底里地,想在哈維塔星獲得些話語權——在展慎之到來之前。
抵達哈維塔星一個半月時,喬抒白去社會棄嬰學校做義工——由於哈維塔星對濫用人造子宮的懲罰措施不夠嚴厲,不時會有後悔生育的家庭將無法照料的嬰兒送歸政府。
喬抒白和孩子們的聊天和互動,引發了新的話題。不喜歡喬抒白的人說他的熟練是「怪異的」,「表演式的」,「經過排練的」,「虛偽的」。
晚上,白女士來他房裡找他,像是想和他談談從前。
喬抒白覺得自己的致命缺點,是面對愛的人不夠伶俐。
他可以在鏡頭前自然利用回憶,編織悲傷的故事,獲取他人的同情,卻一點都不想和媽媽訴苦,面對媽媽溫柔的眼神,也只能變得笨嘴拙舌。
不過他的媽媽好像什麼都明白,最後只是抱一抱他,告訴他:「寶貝,提案通過的希望還是很大的。你不要太緊張。」
哈維塔星的初夏,喬抒白來到這裡的第六十九天,他起得很早,因為他要去躍遷船降落場。
展慎之來哈維塔星了,將代表下耶茨的勞工體,在哈維塔星做收容提案的演講與呼籲,直到提案的投票結束。
這是白希、專家組和耶茨市政廳共同的決定。
早在一周前,以贊成派為主的電視台已開始為此造勢,將展慎之在耶茨的人生簡歷製成短片,在節目間播放。
如白希所料,展慎之的形象對提案有幫助,短片發布沒多久,民調的比例便小幅度地上升了。然而,反對派卻因此更加激烈,甚至走上了街頭。
他們舉著橫幅,喊起口號,謾罵展慎之是勞工體送來哈維塔的迷魂劑,一個徒有其表的混血雜種,要他從新地球滾出去。
哈維塔星的新聞媒體大多對下耶茨勞工體缺乏同理心,只追尋熱度,覺得勞工體事不關己,因此反對遊行的新聞鋪天蓋地。
喬抒白接二連三地看見充滿侮辱性的標語,只覺得心痛不已。
躍遷飛船還沒有到,他已想把展慎之,還有其他下耶茨人的眼睛全都蒙起來,讓他們遠離這些他從未經受過的污言穢語。
清晨六點半,黑色的躍遷飛船出現在晨霧中。
迎接的政府人員,還有許多新聞車,都已在附近蓄勢待發。
為了避嫌,且也沒有出現在那裡的理由,喬抒白並不能自由地去迎接展慎之,他只能在草坪的另一端,坐在轎車裡,遙遙看著飛船的舷梯降下,陸續有人走下來。
首府的晨霧像白色的棉絮,均勻地掛在微涼的空氣中,將世界變得模糊。
喬抒白視力好過常人,仍然看不清各人的面孔,最後還是決定打開新聞直播。
他選了一個較大的贊成派電視台,攝影師拍著黑色的飛船舷梯,先下來的是喬抒白見過的幾名市政廳幕僚,而後喬抒白認出了溫悅,接著便是那名高大英俊的青年男性。
展慎之穿著合身的黑色西裝,比任何一位哈維塔星的明星都更符合人類社會的審美。
連記者原本流暢的介紹,都忽然斷了兩秒,才磕絆地繼續:「這位就是展慎之,他是耶茨勞工體的代表。」
鏡頭代替了喬抒白的眼睛,緊緊跟隨著展慎之走下舷梯。
迎接儀式後,耶茨的訪問團要先與哈維塔星的官員們拍攝幾張官方新聞照片,發表一段簡短的聲明,再坐車前往市區。
一行人剛站好位置,直播里忽然響起了反對派的口號聲,不算很響,但此起彼伏,且聲嘶力竭,令人無法忽視。
喬抒白心中一緊,見到攝像師也轉了轉鏡頭,拍到降落場鐵欄外的十餘個激進反對派。
他們扯著白底黑字的橫幅,大罵耶茨和雜種,從新地球滾出去。
「反對收容勞工體難民的激進人士也來到了現場,表達自己的不滿。」記者有些尷尬地說。
攝像師便又把鏡頭轉回了訪問團處,喬抒白看見屏幕中,隨行的德文震驚地看向激進派的方向,溫悅慌亂地抬手,捂住他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