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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6 21:17:29 作者: 娜可露露
比賽結束後,左正誼站起身,拔掉鍵盤。
當攝像機拍遍了全場選手再次轉向他的時候,他停下和隊友的交流,高高抬起手,神色漠然地沖鏡頭比出了最後一個極具挑釁意味的手勢:
「四」。
——蠍子晉級四強,F6捲鋪蓋滾蛋。
第118章 溺海
風光地大勝一場,捍衛了中國賽區的尊嚴,但蠍子全隊回酒店時卻沒有一個人臉上有笑容。
——左正誼的手傷加重了。
下場之後,他揭掉膏藥丟進垃圾桶里,露出的腕側腫起一片,紅得駭人。
腫成這樣,明顯是在第三局比賽中途就發作了,那種疼痛完全可以想像。但曾經被WSND全隊哄著,以「公主病」著稱的左正誼竟然一聲也不吭,隊醫驚慌撲向他的時候,他輕輕搖了搖頭,還是說「沒事」。
如果這是沒事,那世上還能有什麼「事」?
左正誼成了蠍子隊內最平靜的人。
但他的平靜更像是一種麻木,他短暫地停止了思考,任由隊醫用各種藥和器械為他處理治療,眼神一直放空,盯著酒店房間黑沉沉的落地窗。
窗外燈火遙遠,宛如鑲嵌在漆黑夜空上的群星,斑斕閃爍,直至熄滅。
從深夜到凌晨,沒有人能睡得著。
也沒人問隊醫「多久能治好」「下一場左正誼能不能上」這類的問題,大家都心知肚明,腱鞘炎不是大病,但它禁不起連日的勞累。
如果左正誼早聽隊醫的話去休息,傷情根本不可能惡化,或許早就治好了。
但如果左正誼選擇休息,蠍子就沒有今天,中國賽區也沒有今天。
有些事看似有選擇,實則根本沒得選。
即便不為任何人,只為自己,左正誼也無法在走上世界賽場的時候選擇放棄。
他二十歲了,誰也不知道明年是什麼情況,沒有那麼多機會可供他浪費。
可是現在——
左正誼的手腕將將消腫,又被插上了一排電針。
用電針輔助治療極不好受,那通電的開關一打開,他疼得半邊肩膀都有點哆嗦。但仍舊一聲不吭,只皺著眉,極力忍耐住了。
紀決坐在一旁的沙發上,一開始默默地看著他,後來深深地垮下肩膀,雙手捂住臉,抬不起來頭似的,不敢再看了。
這是左正誼的房間,室內一片靜默。
後來工作人員和隊友們紛紛去休息了,隊醫也收拾東西離開,只有紀決還在沙發上坐著,成了一座僵硬的雕像。
他不走,左正誼只好親自送客:「你也去睡覺吧,紀決。」
左正誼若無其事地站起身,還說了句好聽話:「你今天打得特別好,最近進步很明顯。」
「……」
紀決終於抬起了頭,視線里,左正誼的袖口高高挽起,半隻右臂裸露在外。
左正誼的皮膚很敏感,不經折磨。以前他們親熱的時候,紀決一不留神下手稍微重了點,都會留下青紫的痕跡。如今被電針扎過好幾回,又上過各種藥,那手腕上紅痕斑駁,乍一看觸目驚心。
左正誼卻把手收回袖子裡,不給紀決看了。他神色淡淡的,客套得幾乎有點敷衍:「我沒事,你別擔心了。」
紀決眼中閃過掙扎,忍不住說:「在我面前你不用逞強。」
「……」左正誼背過身去,「你煩不煩?快點走行不?我要睡覺。」
「正誼,」紀決忽然叫了他一聲,「需要我抱抱你嗎?」
說完不等左正誼回答,他就從背後抱了上來。
左正誼的腰被紀決雙手摟住,整個人被按進他懷裡,頭髮緊貼紀決的側臉,身後是滾燙又微微發顫的胸膛。
紀決似乎有點喘不上氣,呼吸聲極其沉重,胸腔的振動時而緩慢時而急促,像瀕死之人,不抱左正誼就再也活不下去。
但他極力克制著不該有的占有欲,儘量放輕動作,溫柔地將左正誼抱起,走到了沙發前。
他們在沙發上相擁,紀決坐著,左正誼面對面坐在他腿上,被抱了滿懷。
擁抱的確有安撫作用,左正誼雖然沒配合但也不反抗,他的臉深埋在紀決肩膀上,呼吸輕輕的,好半天才說出一句話。
「我好討厭你,紀決。」
「我知道。」
紀決發自肺腑地接受了,說:「再罵我幾句吧。」
但左正誼只說這一句,沒有下文了。
人在最煎熬的時期,需要的其實不是愛情,而是一個能讓他卸下一切重擔的溫暖懷抱。
正如此時此刻,左正誼不需要一個男人或女人來愛他,他需要的是港灣,「媽媽」一般的存在,像遊子還鄉,離鳥歸巢。
紀決是左正誼在人世間的最後一個巢。
可他還沒活到該歸巢的時候,他還要往前走,就不得不「逞強」。
否則怎麼辦呢?
在國內拼死拼活才拿到進入世界賽的資格,然後小組賽出線,千辛萬苦地打進四強——行百里者半九十,他不能回頭了。
下一場怎麼打?左正誼想都不敢想。
既然如此,索性不想。
多愁善感是一切懦弱之源,左正誼要摒棄無用的情緒,做無堅不摧的劍客。
他在紀決懷裡發了會兒呆,五分鐘都沒到,就離開了。
「你走吧。」左正誼背對紀決說,「不管怎麼說,謝謝你還能在這個時候陪我幾分鐘,但現在還沒到該鬆懈的時候,我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