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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6 21:17:29 作者: 娜可露露
    但今天行不通了。

    越拉越大的經濟差宣告蠍子正在逐步逼近死亡,直播里的遊戲畫面已經不能用「刺激」和「令人揪心」來形容,只有一片死氣沉沉。

    一邊倒的局勢讓人說不出話,連解說的發言都少了,隔半天冒出一句:「下塔也破了」「中路告急」「高地難守啊」。

    這是神月冠軍杯淘汰賽。

    蠍子唯一的晉級機會。

    左正誼發現,不論經歷過多少次失敗,當失敗再次降臨時,他都像從沒經歷過一樣,感受如初。

    隊內語音里也沉默了。

    隊友們的咳嗽聲都透著一股頹喪氣,誰都看得出,找不到翻盤點了。

    後來別說守高地,XYZ直把他們逼回泉水裡,連兵線都摸不到,眼睜睜看著基地水晶的血條飛快減少,然後轟的一下,炸了。

    XYZ的旗幟在蠍子高地上飄揚,此時全世界的歡呼都屬於他們的敵人——

    「恭喜XYZ,2:0戰勝蠍子,晉級冠軍杯四強!!」

    ……

    左正誼摘下耳機,抬頭看向台下躁動的觀眾席,神情還有幾分恍惚。

    說到底是技不如人,每回都贏得艱難,要拼盡全力甚至拼命。輸得卻容易,一眨眼就被推到家門口了。

    還有什麼可說?

    只能練。

    繼續練。

    可是好累啊,他每天練十幾個小時,練到隊醫擔心他的身體。仍然收效甚微。

    左正誼坐在電競椅上,發了幾秒的呆。

    直播攝像機還沒關閉,他的表情被如實地記錄了下來。台下似乎有粉絲在喊他的名字,他沒好意思抬頭去看。

    隊友們都在收拾東西。

    左正誼也站起身,將自己的鍵盤拔了下來。

    「走吧。」他握住紀決遞過來的手,在後者擔憂的注視下輕輕搖頭,默然走下了賽台。

    第98章 吸菸

    比賽結束總是在夜晚,夜色就因勝利或失敗而有了不同的色彩。同樣的霓虹和人潮,高興時看它是熱鬧,不高興時熱鬧也成了落寞的襯托,讓人心生不快。

    從比賽場館到回基地的這一段路上,戰隊大巴內安靜無比。左正誼戴著耳機睡覺,半夢半醒中忽然打了個噴嚏,睜開眼睛。紀決看過來時,他說「可能是有人在背後罵我」,玩笑似的,說完又睡了。

    按農曆計算,現在已入暮春。但街邊百花開得正好,早春的花兒謝了,晚開的品種爭相鬥艷,黃的紅的粉的白的,從綠化帶鑽進左正誼的夢裡,迷了他的眼。

    他竟然夢到了紀決,明明紀決就在他身邊坐著。

    他們一起踐踏遍地的春花,把花枝掰斷,花瓣踩成泥,春天便在腳下結束。可不知怎麼回事,明明春天已經結束了,夏天卻不肯來。

    左正誼不知把哪種渴望融入了對夏天的渴望里,他拼命地揮拳、怒罵:「憑什麼?為什麼?我不夠強嗎?你為什麼不來?!」

    但時間是一片沒有盡頭的海洋,他與夏天隔海相望,熬幹了青春,也沒等來夏的降臨。

    大約人的幸運總是有限的,上天給了某人無可匹敵的天賦,就要他在其他方面有缺憾,總歸是不圓滿,否則豈不是讓他一個人把便宜占盡了?這又憑什麼呢?

    左正誼睡了很久,抵達基地之後,紀決把他叫醒。

    冠軍杯被淘汰,蠍子全隊都悲痛,個個像霜打的茄子,垂頭喪氣進門。領隊說廚房準備了夜宵,叫他們先吃飽再說。

    但大家食欲不振,飯也沒吃幾口,匆匆散了,有的回房間洗澡,有的回訓練室打遊戲看視頻。

    孫春雨一看這情形,就說今晚先不復盤了,大家好好休息一下,把心情調整過來,明天還得照常訓練。雖然冠軍杯結束了,但EPL沒結束呢,不能泄氣。

    這些話是作為教練應該說的,可左正誼卻聽得比平時更不耐煩。

    他心想,道理誰不懂?可場面話說再多有什麼用?不泄氣就能贏比賽嗎?他們又不是練氣功的。

    他在心裡刻薄地諷刺了孫春雨幾句,一時間看誰都不順眼,包括自己。

    但這種情緒很短暫,類似於起床氣,左正誼洗完一個澡就冷靜了,把自己從責怪旁人和自怨自艾的敗犬狀態里解救出來,開始想下一場比賽。

    ——淘汰就淘汰吧,還是得著眼向前。

    孫春雨說得對,不能泄氣。

    左正誼深深地吸氣,呼氣,吸氣,呼氣……果真跟練氣功似的,如此幾個來回,堵滿胸腔的壓抑終於被排出幾分,他的臉上又有了血色,不那麼蒼白了。

    他換好衣服上二樓,訓練室里四個隊友都在。

    宋先鋒剛編輯完微博——他是隊長,雖然名存實亡,但自認今晚打得不好,為減少良心不安,主動出面背鍋,發了一條向隊粉道歉的微博。

    嚴青雲面前的電腦屏幕正在播放今晚的比賽視頻,教練暫延復盤,他閒著沒事幹,自己先獨自復盤一遍。

    張自立站在窗前打電話,對面的人是他媽,不知是在安慰他還是教訓他,他沒哭,但表情比哭還難看。

    左正誼掃了一眼,目光落到紀決身上,忽然發現,紀決竟然在抽菸。

    察覺到他的注視,紀決吐出一口煙霧,也望向他。

    左正誼剎那間忘了該說什麼,默然片刻,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給電腦開機,插上鍵鼠,顯示器亮起來時,左正誼轉頭問紀決:「你什麼時候又開始抽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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