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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6 20:56:55 作者: 林子律
    不同於以往只輕描淡寫地閃爍一下,今天這句話尤其囂張,好似預謀已久,在這種時候打出巨大燈牌的效果,逼得景曄的思緒順著它往後延伸。

    景曄,你捫心自問,你真的喜歡女孩兒嗎?

    景曄從來沒有喜歡過誰。

    在他的認知里,因為不是同性戀,所以就是異性戀----貫徹落實,並且不曾思考這推論是否正確。

    但奇怪的點在於景曄並不保守,更不沉默,是個對誰好就要大聲說的性格。他的父母、爺爺奶奶、外公外婆都堪稱模範夫妻,景曄被他們的愛澆灌長大,自然理所應該地覺得未來自己會和一個很好的女孩兒建立幸福小家庭。

    至於女孩兒的模樣,景曄沒仔細想過,性格呢?除了「合適」之外,他也憋半晌憋不出其他的詞。

    再深一步具體到理想型,景曄記得,燒烤攤上他們圍成一圈坐,蔣子軼帶頭拷問他,好幾分鐘也沒聽見答案。

    「竇霜怎麼樣?」蔣子軼開玩笑,他剛戀愛,看誰都想當月老。

    景曄搖頭如撥浪鼓:「不不不不……我打不過她……」

    其他人笑得快斷氣,只有角落裡的林蟬,安靜地把剃掉烤茄子上明顯的蒜蓉,撕扯下一小塊,夾進景曄面前的小碗中。

    被點名的竇霜無不尖酸刻薄地說:「談戀愛首先想的是打不打得過,你他媽恐女吧景曄,別禍害好姑娘了。」

    虞洲幫腔:「孤獨終老吧你!」

    恐女。

    以前景曄還能自嘲幾句,現在他一點都笑不出來。

    這是他小學時代留下的陰影。

    那會兒老師安排男生女生坐同桌,長條的木製課桌被畫滿了三八線。景曄旁邊是個成績好又驕矜的女生,不允許他「越線」一點,若否,輕則拿自動鉛筆戳他兩下,重則抄起文具盒就拍向景曄後背。

    他全無惡意,也並未要捉弄誰,平白無故挨了不少打。想訴苦,見班裡其他男女同桌也沒幾個關係好,成天不是你哭就是我鬧,甚至打架,就習以為常了。

    景曄被那女生「欺負」了整一年,直到換班主任調座位,才脫離苦海。

    當時不覺得,現在回想起曾經的事,景曄只能歸咎於一切自那時開始,否則無法解釋後來他的種種心理陰影。

    他沒怪那女生對自己冷臉相對、偶爾掐幾下踢兩腳,校服被鉛筆劃出無數道灰印景曄更不在意。長大後他和葉小蕙聊過這件事,老媽很能理解他委屈,可說來說去,景曄明白,女生有戒備心是環境所致,他沒惡意,不代表所有人都寬容。

    所以他把這份委屈忍下了,不料別的後遺症也隨之發酵。

    青春期,別的同學躲開老師家長偷偷談戀愛,在放學路上拉著手緩步慢行。景曄和虞洲相依為命,每天一起寫作業,反正虞洲不早戀。

    再到後來他和虞洲沒在一個學校了,高中課業緊張,景曄更沒時間和女生接觸。

    對視會閃躲,說話會結巴……這些毛病在到傳媒學院上學後有所好轉,拍戲時又被強行掰回合適位置,景曄從此自認自己的恐女痊癒。

    可也沒和任何一個女生戀愛過,哪怕對他示好的多不勝數。

    這些代表什麼呢?

    景曄平躺在柔軟的床上,盯著天花板,試圖用某一次怦然心動來說服自己內心仍然是個「正常的」異性戀。

    有過嗎?……

    陽光,微熱的後背,濕漉漉的一雙深黑眼睛。

    電風扇轉得快,帶起的風卻並不清涼。

    那年景曄十八歲,擦了把側臉的汗,繼續擺弄拼圖卻忍不住抱怨道:「你家空調什麼時候來修?再不來還是去我家吧,太熱了。」

    「好。」林蟬笑笑,最後一塊拼圖落到最佳位置,「我拼完了。」

    景曄詫異:「怎麼這麼快啊?」

    「輸贏有懲罰。」林蟬提醒他。

    「要讓對方做一件事嘛,我知道,願賭服輸。」他放下不完整的拼圖,湊過去,認真端詳同樣大小、同樣塊數但林蟬就搶先一步拼好了的艾菲爾鐵塔,「不過你是真的很快啊……你以前拼過?」

    「沒有,我不怕熱。」林蟬說,身體往前湊,「哥哥,你親我一下好不好?」

    親吻,在景曄看來是個拉近距離的舉動,並不全是情侶的特權。和林蟬間偶爾有過的親額頭,親臉,次數不多但都是景曄主動。聽說這個要求,景曄想,這可太容易了,果然林蟬不肯讓他做太複雜的事。

    桃花眼彎了彎,景曄就傾身向前要啵唧一口林蟬的額頭。

    下一秒,有人捧住他的臉。

    艾菲爾鐵塔被景曄慌亂的手指一攪,轟然倒塌。

    回憶斷線,心跳漏了一拍。冬日夜晚去回憶盛夏時節的事,景曄竟覺得後背被什麼烘烤得有些滾燙,一路傳染到臉頰和耳朵。

    他抬起手愣怔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唇,柔軟觸感依稀還在。

    「那是我的初吻……啊。」

    第12章 花路不好走

    之後幾天內,林蟬當真再沒和景曄有過聯繫。

    他聯考在即,學校的模擬考試又壓得緊,恐怕沒有那個夜晚的一出,他們也不會有時間整天黏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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