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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6 20:31:12 作者: 既既
電話執著地響了很久,正在她猶豫要不要裹個浴巾出去接電話時,聽到房門口唐逸舟的聲音。
「要不要我幫你接?」
……
是陳思瑤的電話,說是家裡包了海鮮粽子送過來。她騎著小毛驢,路口不讓停車,所以喊周念過去。
周念還在洗澡,唐逸舟幫她去拿的。
洗完澡下樓時,唐逸舟剛好拎著陳思瑤拿的粽子回來。周念看了下,巨大的幾個海鮮粽,一個比周念雙手抱拳還要大。
「她不過來嗎?直接走了?」
「陳思瑤?不知道啊,她看起來好像有點著急,沒說兩句就走了。」
唐逸舟聳聳肩,舉起手中另一個便利店袋子,「吃冰棒嗎?剛好看到你喜歡吃的火炬。」
半日的時間,他好像完全忘卻了早上被周念嗆聲的經歷,樹影輕晃灑在少年發梢,將短髮邊沿的汗珠照得亮晶晶的。
他看著周念,嘴角青紫一片,但雙眼很亮。
不用了。
三個字在周念嘴邊打了個轉又吞下。
「好。」她點了點頭。
-
傍晚,老人裝了兩袋粽子和雞蛋拿給周念,囑咐她一袋拿給外公,一袋拿給姜家的哥哥。
周念換了身衣服,天藍色T恤隨便搭了條寬鬆短褲,頭髮半干便沒有綁起來。這回出門倒是記得帶上了手機。
她先去的姜陸潮家,家裡沒人。周念只能把那500元又塞回了口袋裡,轉身走向了後山。
山道並不小,前兩年村民出資一同修建拓寬過,裝上了路燈,每天來這裡散步的人不少。
橙黃色的夕陽倒映在碧綠樹梢,波光是金色的。傍晚的風交雜著林間蟬鳴,溫熱舒爽。
山不高,周念爬了十五分鐘左右就到了,山頂是一片廟宇。
抑或說,是一座祠堂。
古樸的老式建築,紅磚褐瓦,不算多麼恢弘,外牆的神像塗鴉甚至掉了一半漆。
再往上十多年,厝村其實有很多類似的建築,分屬於不同姓氏的祠堂,近幾年移風易俗拆掉了不少建築,這座祠堂算是保留得最完好的,也成了附近居民祭祀和憑弔的地方。
一般來散步的居民走到山路盡頭就會折返下山了,不會走進祠堂來,因此山頂格外安靜。
跨進高高的門檻,一道清瘦滄桑的背影正在廊下清掃落葉。
「外公。」
-
周念的外公叫李元書,從周念記事起,他就在這祠堂里做守廟人了。
聽李一清說,他從前是村里唯一的物理老師,十分受愛戴。
在周念的認知中,物理就等於科學。
可是教科學的老師怎麼會成了略帶迷信色彩的守廟人呢?
李一清回答說,因為外公孤單,他想要離外婆更近一點。
後來周念理解了。
祠堂是締結死者和活人關係的地方,是他們離思念的人最近的地方。有人相信科學,可當科學事實過於冰冷時,唯物主義者也要潰敗倒戈。拜在神佛腳下,就像抓住了最後一絲希望。
再後來,周念也喜歡來祠堂坐著。
有時遇到不會的物理題目,周念也會拿來這裡找李元書指點。
挺有趣的畫面。
一老一少,坐在香霧繚繞的祠堂里………討論重力加速度。
-
周念將那袋粽子和雞蛋拿給外公,去祠堂里對著神位拜了兩下,很快就出來了。
和李元書口頭討論了那道行星軌跡題,李元書說不大出來確切答案,只能大抵和周念說說思路。
「老咯,外公好久沒看書啦。」
不知道為什麼,李元書說這句話時,周念有點想哭。
過了一會,老人從側屋拿著一簍子福餅過來,說是下個月游燈節要拿去派「福」的,叫周念先拿幾個走。
說是福餅,其實就是帶了一點甜味的干餅,沒多好吃,就是討個吉利。
周念沒有多拿,認認真真地數了四個,爺爺奶奶、爸爸、還有自己。
猶豫片刻,又從簍子裡再拿了一個,握在手心卻沒有放下。糾結好一會,終於做好決定,拿走了五個福餅。
「下山去吧,天快黑了。」李元書彎著眼慈祥地摸了摸周念的後腦勺,泛青的瞳孔蘊著周念不懂的情緒。
周念和他告別,「外公再見。」
走前,從祠堂前的那棵祈福樹上扯了一根紅絲繩下來。
-
從山上下來,天色已經慢慢暗了下來,山道兩旁亮起路燈。
暗藍的天糾纏著不甘的霞,顛倒在山的另一頭,落下半昏不昏的光。
周念踩著時長時短的影子從山上下來,又拐去了姜陸潮家,透過圍牆籬笆,裡頭還是一片漆黑,周念敲了敲門,依舊沒人應。
正要打開手機給他發消息,耳旁一陣嗡鳴。一道痞里痞氣的口哨聲遠遠傳了過來,「喂,周念!」
低壓的嗡鳴咆哮逼近,石磚好像都顫動起來。
周念一回頭,那輛碩大的黑色機車一個甩尾橫剎,「嗚----呲」,耍帥地停在周念膝蓋十厘米前。
姜陸潮摘下頭盔,臉上掛著昨兒個唐逸舟留下的新傷,兩道刀疤加上嘴角的青紫淤青,看著比昨天更壞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