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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6 18:34:54 作者: 麵包有毒
    朱依依說不清心裡是什麼滋味,只覺得喉嚨有些泛酸,她本想過去幫忙,但大叔喝住了她:「小姑娘,不行的,我們領導看到你幫我的話要扣我錢的。」

    朱依依只好在旁邊一路看著他把那麼重的衣櫃搬上七樓。

    他說,搬這一趟就有五十塊,一個月少說也能攢到三四千塊錢,再干幾個月就能給他女兒攢夠大學的學費了。

    雖然這件事已經過去了大半年,可朱依依仍然忘不了那個畫面----昏暗的樓道,艱難爬樓梯的男人,沉重的衣櫃就像一座大山壓在他的背上。

    那座山的名字大概叫生活。

    興許是這段時間加班太狠,再加上換季的原因,許久沒有生病的朱依依竟然熬出了病來。

    起初她只是覺得頭有點重,還以為是這幾天太累了,休息一會就好了,可沒想到這天半夜竟然發起了高燒,額頭燙得可以煮雞蛋,嗓子像在冒火。

    她艱難地支起身子,想去客廳那拿退燒藥,等燒退了第二天再去醫院看病,可從臥室到客廳那幾步路她都走得搖搖晃晃,地板好像不停地轉,額頭冷汗直冒。

    身體也軟得像一灘水,站都站不穩。

    額頭溫度越來越高,她的意識也越來越不清醒。有那麼一瞬間,她覺得自己可能要被燒傻了。

    牆上的時鐘指向凌晨四點,手機被她捏出了汗。

    她在猶豫要不要給李晝打電話。

    朱依依一直是個很怕麻煩別人的人,哪怕已經高燒成這樣,她仍擔心這麼晚給李晝打電話會不會影響到他第二天上班。

    即便這個人是她的男朋友。

    眼皮已經越來越重,好像下一秒眼睛就要合上。

    朱依依終於撥通了李晝的號碼,可傳來的是機械的女聲以及對方已經關機的提醒,心往下沉了沉。

    在最後意識殘留的時刻,她記得她好像撥通了另一個快捷號碼。

    ----

    薛裴是被一陣突兀的電話聲吵醒的。

    他睡眠很淺,幾乎是鈴聲一響他就醒了過來。

    接通,電話那頭傳來朱依依虛弱的聲音----

    「薛裴,很抱歉這麼晚打擾你。」

    「我好像發燒了,你能、能過來送我去醫院嗎……」

    她在電話那頭禮貌且陌生地詢問,聲音虛弱如同囈語,薛裴的心頓時像被針扎了一下,痛感從裡到外蔓延。

    從前最愛黏著他的朱依依,現在連生病給他打電話都變得這么小心翼翼。

    薛裴披了件大衣,抄起車鑰匙立刻跑了下樓。

    電梯的樓層提示燈一閃一閃的,在這靜謐的夜裡更讓人心情難以平靜,薛裴焦躁得恨不得立刻出現在她面前。

    大概是他這邊太安靜了,朱依依忽然開口,那聲音里充滿了不確定。

    她問的是:「薛裴,你會來嗎?」

    「別怕,我馬上到。」

    他溫柔的聲音傳到電話那頭,仿佛有了讓人安心的力量。

    朱依依小聲說了句好。

    電話一直沒掛。

    轎車在馬路上一路疾馳,在這個三月的春夜,薛裴慌亂得握著方向盤的手都捏出了汗。

    好像又回到了多年前的那個夜晚,那個暑假,朱依依爸媽去了外地旅遊,朱依依在他家裡借住,那兩天薛裴爸媽去了鄰市參加婚禮,只剩下他和朱依依在家裡,沒想到半夜她就發了高燒。

    也是在這樣一個四下無人的夜,他背著高燒的朱依依在大馬路上心急如焚,焦急等待著來往的車輛,他人生中第一次覺得時間流逝得那麼緩慢、那麼煎熬。

    路燈把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這夜實在太安靜,路上沒有一輛車經過。

    薛裴背上的衣服洇濕了一片,身後有隱隱的抽泣聲傳來。

    他意識到朱依依哭了。

    「好好的,怎麼哭了?」他一時有些慌亂。

    朱依依的眼淚打濕了他的襯衫,她那會年紀還小,一邊抽泣一邊說道:「薛裴,我有點害怕。」

    薛裴溫聲說道:「別怕,我在這呢。」

    「我額頭好燙,你說我會不會燒成傻子啊,萬一我要是變成傻子了肯定考不上大學了,那我以後怎麼辦?」

    薛裴噗嗤地笑了聲,將她放到一旁的長椅上。

    「你怎麼還有空想這個。」

    「薛裴,我要是變成傻子了,你會照顧我嗎?」

    「會。」薛裴握著她的手,「這下你可以放心了?」

    朱依依仍舊是病懨懨的樣子,但語氣里卻帶著期待:「那你會照顧我多久?」

    薛裴想了想,很認真地回答:「你說多久就多久。」

    「這可是你說的哦。」

    「嗯,我說的。」

    ……

    薛裴趕到朱依依家樓下的時候,電話那頭已經沒了聲音。

    他用力地敲門,也沒有聽到任何應答聲。

    幸好薛裴在門口的鞋盒裡找到了備用鑰匙打開了門。

    朱依依已經靠在沙發上睡著了,臉色蒼白,薛裴用手探她的額頭,燙得不像話,他沒有一刻猶豫,立刻抱著她下了樓。

    朱依依半夢半醒間感覺自己好像被別人抱了起來,那懷抱溫暖,熟悉,帶著少年淡淡的沐浴露的香氣,意識好像漸漸變得無序,那感覺就像一下回到了十年前,她還是那個無憂無慮的小女孩,而不是已經被社會重錘過的成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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