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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6 16:27:03 作者: 南書百城
風和煦地迎面吹來,溫盞被他牽著,後知後覺,捏捏耳垂。
跟其他幾人匯合,大家一起進門。
報了老師的名字,保安放行。
紀司宴忽然想起:「說起來,你們還有人記得麼?當初咱們那年級組長,就老李,他在課上罵舟子,舟子氣不過,拿籃球連著砸了好幾次他辦公室窗玻璃,給老李氣得追他二里地,沒追上。」
石一茗眼皮一跳:「有這事?」
「對,後來舟子就成了老李口中的一個傳奇,他一屆一屆往下傳,故事越傳越玄乎。到這一屆已經升級成了:他以前帶過一個學生,特別不聽話,但體能一等一的牛逼,能空手接白刃。別人三步上籃,他三步上牆,畢業後去做了特種兵,撤僑還被炸傷了,超級厲害的。」
紀司宴微頓,強調:「就,很盪氣迴腸,又很有家國情懷的一個故事。」
商行舟:「……」
石一茗在旁邊樂不可支:「我們晚上約了幾個老師吃飯呢,這你不得給老李多敬幾杯酒?」
商行舟嘴角微扯,想到什麼,笑意又淡下去。
溫盞知道,他又想到了陶也。
她默不作聲,牽著他的手,輕捏捏虎口。
商行舟微微垂眼,與她十指相扣,安撫似的拍拍,無聲地給她回應:我沒事。
給老師們送了粽子,幾個人從辦公室出來。
離下午放學,還有幾個小時。
這季節風很輕柔,天空高而藍,綠樹成蔭,操場上有幾個初中的班級在上體育課,零零散散地聚在樹影里,做坐位體前屈。
更年輕一些時候,躺在操場上看雲,覺得日子好長,青春年少,怎麼也長不大。
路過後門圍牆,紀司宴在攝像頭下摸出打火機,囂張地點了根煙:「學校要翻新,這牆估計過陣子要拆,後門也不要了,以後學生都不往這兒走。」
裴墨挑眉:「你的項目?」
「哪兒呢,市政規劃。」紀司宴含混不清,「是好事啊,不是一直說後門這條街,治安不好?」
溫盞瞥見紅牆,心頭一跳,偷偷扯扯商行舟:「你記得嗎,我倆,第一次說話,就,在這兒。」
商行舟吊兒郎當撩起眼皮,裝作不記得了的樣子:「這兒?」
「你給了我一瓶水。」溫盞點頭,「後來我放學經過,也總是遇到你。」
他就跟石一茗他們混在一起,不穿校服,立在那兒,笑得囂張肆意,不知道在做什麼。
可能是在抽菸。
或者,憋著壞,討論不該幹的事。
商行舟胸腔微震,似笑非笑看她,不緊不慢,「那這個我記得。」
「嗯?」
「也不知道為什麼,我讀書的時候,感覺有個姑娘吧,老是看我。但我每次一轉過去,她就立刻把目光移開了。」兔子一樣警覺,從來不讓他抓現行。
「次數多了,我就尋思,她膽子肯定特小。估計看到野貓都會被嚇一跳,更別說是不三不四的人了。」商行舟低笑著,抵了下腮,「我就想,要不,我站這兒算了。」
讀中學那會兒,老師說後門治安不好,是真的不好。
三五不時會有附中的學生被攔住,索要保護費,或者口頭威脅。
要說鬧大,鬧得也都不大,但總之魚龍混雜的,對著條小巷子,什麼人都往那兒過。
偏偏溫盞還非得從那走。
很多年後,也是這個地方,仍然是這兩個人。
商行舟居高臨下,唇角痞氣的笑意未消,目光深邃,緊鎖著她的眼睛,低聲:「要真發生什麼,我還能跟著幫一把。你說對不對,小溫同學?」
----小溫同學。
溫盞愣愣地,望著他,過去與現在,幻想與現實,在這一刻,一一重合。
被烈日炙烤的盛夏,長街覆雪的深冬。
從春日融融到楓葉枯黃,商行舟站在那兒,無聲地等,等完一整個四季的輪迴。
她無數次,背著書包,或小提琴,從他身邊,擦肩而過。
長長的街道,只要往下走,就感覺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好像送她遠行,她一直走,他就一直沉默地送,一直到很遠很遠的未來里去。
她從不回頭。
也不知道,他在等的人是她。
那些年間,唯一一次聽到他的聲音,是楊珂接她放學,皺眉說了句:「這些不三不四的人。」
她聽他冷笑:「嗤。」
他怎麼會是不三不四的人。
他是商行舟。
是在這裡,等了她很久很久,一直在等她回頭看他的,商行舟。
風拂動裙擺,四下忽然靜寂了,紀司宴和裴墨往前走,完全沒發現有兩人掉隊。
商行舟垂眼望著溫盞,婆娑的樹影中,這一眼好似到地老天荒。
她鼻子泛酸,問他:「你是不是還在錢夾里,藏了一張我的證件照。」
商行舟微怔,不自然地捏捏後頸,撇開視線:「沒。」
溫盞拽他衣服口袋:「那你給我看看。」
「行行。」商行舟舉手投降,「有。」
他有些無奈,抵了下腮,微俯下身,湊到她跟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