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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6 16:13:25 作者: 葉陽嵐
    胡大夫認真聽著她說,心裡也略感震撼。

    這樣清醒坦率的姑娘,的確是不多見的,她甚至越發理解一直在感情之事上木訥遲鈍,甚至表現的可有可無的顧瞻,他為什麼會突然對這位祁家的姑娘傾了心。

    怔愣過後,胡大夫就也跟著笑了,又順帶著調侃:「終身大事上就只權衡利弊?」

    「權衡利弊就很重要。」祁歡實話實說,「咱們女子的命運,多半都要受人掣肘,嫁人是一輩子的事,這一步一旦跨出去,再想走回頭路,那就只會更加的千難萬難。不過麼……也得看是遇到了誰,凡事無絕對,若是哪天真能有那麼一個人能叫我覺得為他打破了所有的規則去喜歡,去追隨,也都值得,那也不是不能妥協的。」

    話到這裡,許是覺得這話說的拗口,她就又兀自笑了個花枝亂顫:「如果真是有了這麼一天,那又何嘗不是另外的一種權衡利弊呢?」

    在沒有遇到喜歡的人之前,考慮自己的所有利益和需求,不為了任何人去妥協冒險;

    而一旦有一天,遇到喜歡的人,感情成了最高的需求,那其它的條件就都會變得不值一提,這依舊是在追逐自己的最高利益。

    祁歡一直是個很隨性的人,她生活美滿幸福,沒有苦大仇深,更沒受過情傷,所以她並不會認為感情無用,一定要為別的利益讓步。

    只是因為她比一般的人更清醒,更理智,所以對待感情問題會格外慎重一些,不會對誰有點好感就一腦門撲過去。

    愛情,是個挺唯美的東西。

    也是個可遇而不可求的東西。

    當然,它也不該被鎖在某些條條框框裡。

    所幸,她自己並不是個戀愛腦,所以哪怕對感情這回事有所期許,也不至於隨隨便便埋沒了理智。

    她不想過多的談論顧瞻,所以對這個問題,她也點到為止。

    水井那邊,池雲川已經熟練的在洗碗了。

    祁歡看了他一會兒,也是意有所指的努努嘴:「說了半天我的事,胡姐姐你呢?恕我冒昧,小樾的生父……」

    之前的交往中,她一直把握分寸,並沒有觸及過胡大夫的隱私。

    只是她一個女人,帶著女兒獨居,祁歡心裡也是有揣測和想法的,覺得她約莫該是個寡婦。

    胡大夫面色淡然,笑了笑,轉身進了屋裡。

    祁歡也放下門帘,轉身跟進去。

    胡大夫從放在牆根底下的桌子抽屜里拿了一個牛皮紙包出來,然後才平靜說道:「我父親早年一直追隨老國公在軍中效力,雲川是他隨軍出征時遇到流民,在死人堆里撿回來的。父親覺得我是個女孩子,不想我跟著他顛沛流離,就用畢生積蓄在這裡開了一家醫館,由我母親打理,帶著我和雲川在京城過活兒。雲川比我小几歲,八年前我嫁人那會兒他才十二,我拿他當小孩子看的。」

    對於池雲川,她也沒有刻意迴避或者羞於啟齒,只是說起自己的父母,卻難免傷感,表情明顯的暗淡下來。

    「我懷樾姐兒那年,我爹因為在戰事中著急去救治受了重傷的將領上了戰場,結果死於敵軍的流箭之下。我娘患有心疾,噩耗進京,她人也沒了。」女人眉目平靜,唇角卻隱隱掛上一個慘烈無比的弧度。

    那對她來說,是一段極其灰暗的日子,即便過去數年,也依舊慘痛。

    祁歡突然有點後悔,問了她的私事。

    正猶豫著該不該打斷,但也許是因為壓抑太久,進而有了傾訴欲望,胡大夫卻繼續說下去。

    她說:「我懷著孩子,險些小產,後來勉強撐到足月,又遇難產,孩子是生下來了,但也損傷了身體,以後……再次懷孕的機會渺茫。」

    這個時候的人,都重子嗣。

    祁歡於是就懂了:「那姐姐你是……和離了?」

    越開她父母那段往事之後,胡大夫的面目就又恢復了平淡如水的那種泰然:「本來也沒想著和離的,畢竟人家也要傳宗接代,延續香火的。那戶人家就在城北,家裡有兩個鋪子,算是個殷實富足的人家。我又貼補了一些銀錢,替她張羅著納妾……可是他們對樾樾不好。五年前,我父母孝期未過,又拿我無法替夫家綿延子嗣這事兒挾制,想讓我將這間藥堂變賣出去貼補家用。所以,我就帶著樾樾回來了。」

    而當時,她父母雙亡,被夫家盯上了手裡的產業,一個孤弱的女子想要和離都不是那麼容易的。

    好在是平國公府的人出面,這才叫那家人簽了和離書出來。

    可即便是這樣,長貧難顧,那些人也時常登門找茬。

    尤其是在池雲川日漸長成,他們師姐弟同住一間屋檐下,就更是老被那家人拿出來說事兒,指桑罵槐。

    只是這些糟心事,她便沒有說予祁歡聽。

    再至於,後來替她父母守孝出來,時年不過十七歲的池雲川突然對她表明心跡要娶她,又因為她的拒絕,一怒之下也跑去了西北軍中從軍這事兒,她也就更沒有對祁歡細說的必要了。

    而她話到這裡,祁歡也就明白了她與池雲川之間到底是怎麼回事了。

    這個時候的人,不只是胡大夫的前夫家,是在世人的眼光里,都極為看重子嗣的。

    就算以池雲川的心態來講,他肯定是並未介意這個,可作為曾經拿著他當家人和兄弟看待的胡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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