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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6 15:43:47 作者: 林嘯也
    傅決寒斂上眉,打火機在手裡轉了三圈,他踩著孟一最後的哭腔輕聲開口。

    「沒有人天生就有呵護別人的能力,只是那個別人總能讓他心軟,小寶,你不是不會,你只是不在乎。」

    「嘟」一聲電話掛斷。

    孟一直愣愣地僵在原地,仿佛被判死刑的囚犯,眼底再無一點生機。

    栗陽冷眼看了半晌,朝他點了下頭,「孟先生,我進去拿個東西,您稍等一下。」

    連栗陽對他的稱謂都變了,從「小少爺」到「孟先生」,直截了當地讓孟一明白,這棟房子裡再沒有自己的容身之所,房子裡的人也與他再無瓜葛。

    原來難過到極致是真的可以麻木的,即便電話掛斷很久孟一的手還是沒有放下,像雙腳被釘在地上一般,動彈不得。

    他這兩天實在經受了太多,眼裡的情緒從忐忑、害怕、悲傷、絕望,再到這樣平靜如一譚死水。

    圓圓的杏仁眼不再顯得可愛鬧騰,反而變成了兩個詭異的黑洞,眼淚快要流幹了,他就自嘲似的苦笑,不斷安慰自己,

    早就應該習慣了不是嗎,這才是屬於他的常態......是他應得的報應......是他一團糟的生活最該有的樣子......

    不要再痴心妄想著去接受甚至爭取什麼了,溺過水的人永遠都無法再從湖底走出來。

    沒有再等栗陽出來,孟一裹緊衣服自己走出了庭院。

    可剛到門口就聽到栗陽焦急地大喊著傅決寒的名字,他轉過頭,看到二樓重新亮起燈的窗口,一個人影直直倒了下去。

    「傅決寒!」

    孟一嚇了一跳,心臟差點從嗓子眼跳出來,他不管不顧地衝進樓里,一路跑到二樓臥室,看到栗陽正在給躺在地上的傅決寒按壓胸口。

    「去拿藥!一樓電視櫃底下,都拿來!」

    「好我馬上!」

    孟一火急火燎地跑下去,拿了藥再原路返回,栗陽已經把傅決寒搬到了床上。

    「藥來了!要哪個?」

    「綠色瓶子的。」栗陽扯開傅決寒的衣服,把藥分別抹在他的太陽穴和鼻下,看人慢慢皺起眉才鬆一口氣。

    「沒事了,就是太累了,體力不支。」

    孟一坐在床邊,看著他敞開的衣服里露出的滿身傷疤,舊的已經結痂變暗,新的還裹著紗布,更別提就連左胸口還留著一個電擊過後的印子。

    「怎麼弄了一身傷啊......」孟一紅著眼碰了碰他的眼尾,這才發現傅決寒比上次見面時瘦了一大圈,本就深刻的眼廓現在已經有內凹的趨勢了。

    栗陽沒好氣,「還不是因為你----」

    話音一頓,他在自己嘴上拍了一下,心道寒哥都不捨得告訴他的事情,我更沒資格多嘴。

    孟一隱約覺得他們瞞著自己什麼事,知道栗陽不好說,只問:「是和我有關,對嗎?」

    栗陽舔了舔後槽牙,狹長的眼睛盯著他看了幾秒,倏地笑了,「小少爺,寒哥左手臂斷過,落了舊傷,不能提重物不能用力碰,你知道嗎?」

    他又用回了那個稱呼,孟一還沒來得及疑惑就被另一件事驚住,「斷過?他怎麼從來沒和我提過?」

    不僅不提,甚至傅決寒第一次帶他去騎車,兩人從高台衝下來時,他還用左手護著孟一的頭。

    栗陽但笑不語,又問:「後背上呢?尾椎骨上三寸,有一道刀疤,你知道嗎?」

    孟一還是驚愣,這次除了震驚外眼裡還多了些別的情緒。

    栗陽一點頭,「也不知道,行,那右腿上呢,那麼深一塊燙傷疤,您總該注意到了吧。」

    可這次孟一直接把頭低下去了,手指緊攥著褲邊,小小的影子被愧疚浸透。

    栗陽像是早就預料到是這樣的結果,嘆一口氣,靠在床頭,「你們做過了吧,你從沒仔細看過他身上?」

    「做過的......」孟一咬著唇珠,不好意思說傅決寒在床上太兇了,總是把他弄的要死要活的,壓根睜不開眼,等完事後也是十次有九次累的悶頭就睡,自然沒注意過這些。

    栗陽像是知道他在想什麼,吊兒郎當一歪頭,「在海南時你的鞋不合適,腳後跟被磨了個小泡,很小一個,我猜你自己都不知道吧。」

    「泡?」孟一疑惑地動動腳,確實不知道。

    栗陽乾笑一聲,看了眼傅決寒,「從海南回來那天,你們鬧得太晚,我半夜出來喝水看到屋裡小夜燈還亮著,進去一看,寒哥正在幫你處理那個小泡。」

    栗陽掐著手指比劃,「那么小一個泡,還沒米粒大,我覺得你可能自己都沒感覺吧,他卻能一眼就注意到。」

    他說著嗤笑一聲,「那為什麼寒哥身上那麼長的疤,脖子上那麼明顯的紗布,打電話時語氣里那麼明顯的疲憊,你就是注意不到呢?」

    嘴唇無聲地抖動兩下,孟一呆呆地望著傅決寒,被問得啞口無言。

    栗陽閉上眼,長出一口氣,說:「就像寒哥說的,不是你不會,你無非就是太惦記著自己那一畝三分地了。」

    「你有隱瞞,有委屈,有想分享抱怨的太多事,總是著急地向他輸出,沒太在意過他那時候的狀態怎麼樣,合不合適,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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