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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6 15:41:34 作者: mooner
一輪喝完了,他們要上第二輪,我說我酒量不行,不用算我,庫茲涅佐夫直嚷不行,說哪有跟他坐一個桌子不喝酒的道理,其他幾個也跟著勸,勸得我臉上都有些掛不住了,最後瓦連京出面說我酒精過敏,讓我以低度飲料代替才作罷。
我起身坐到吧檯等調酒,得以逃避一會兒。正坐著,忽然一股濃烈脂粉味襲來,一個女人緊挨著我坐下。我抬頭望去,只見她睫毛撲閃,紅唇大咧,正笑眯眯看著我,用很怪異的口音說著英語:「Hello cutie.」
我知道她是誰,這附近是老城,警察來得少,常有做皮肉生意的站街女出沒,有時她們會在酒吧拉客,或者喝得大醉,眼線暈作一團,叫人看了很是傷心。我正不想太快回去,於是招手讓調酒師再調一杯,坐在那兒跟她聊天。
她說她叫奧列莎,看我面生,年紀不大,問我多少歲。我說我第一次晚上來這兒,就快二十二了。她小聲說好年輕好年輕,讓我叫她姐姐,然後說我俄語講得好,在這邊呆了多少年了。我笑著搖頭道沒有,去年才來。她便驚呼,我有點不好意思,正要說話,卻突然被瓦連京他們一陣大笑打斷,我跟奧列莎齊齊轉過頭去。
「你跟他們來的?」她問。
「是,我跟瓦連京來的。」我說。我看見瓦連京笑得往後仰倒,一直搖頭說「不,不」。
奧列莎噢了一聲:「瓦連京呀。」她盯了兩眼,又說:「漂亮小伙兒,就是不愛講話。」
「是,確實不愛講話。」我目不轉睛地說。瓦連京停了笑,聽那個黑髮青年說,手上又在擠檸檬,庫茲涅佐夫問他還要不要再切一個,他擺手拒絕了。我聽不真切,老是被他們爆發的大笑嚇一跳,黑髮青年又開始尤利婭尤利婭地怪笑。我沒由來很是煩躁,不知這個尤利婭到底是何許人。
我敲著桌面,灌一口飲料,扭頭問奧列莎:「尤利婭是誰?」
本來我就隨口一問,沒指望她知道,誰知奧列莎說:「是我們那兒的姐妹呀。」
我錯愕地看著她,她咯咯笑道:「嘿,你這麼驚訝幹什麼,小處男似的。別說你不知道我們是做哪行的。尤利婭是我們那兒一個姐們兒,會跳鋼管舞的,這些大老爺們兒總愛往她身上擠,」她啐一口,「揩了不知多少油。呸,也不掏幾個子兒救濟救濟她。」她睫毛忽閃,斜斜看了眼他們,又說:「那個黑頭髮的,安東,你看他吹牛厲害的,其實射得最快,還沒庫茲涅佐夫老頭來得猛。」
我被她突如其來的直白嚇了一跳,還沒來得及開口,她又自顧自道:「他們那群人,只有瓦連京不占姑娘便宜,總叫人以為是個正派人,哄得一堆小姑娘迷他得要死要活,但其實也是個不給準話兒的混蛋。尤利婭……唉,總之,男人沒一個好東西。」她說得鬱郁,一口悶完酒,沖我笑:「姐姐沒說你啊,你一瞧就跟他們那群人不一樣。哎呀,你還耳朵紅呢,小可憐!你是哪兒來的,中國?日本?你們那兒是不是開苞特別晚?姐姐今天本來不接活的,為你可以破個例……」
我後頭根本聽不清她在說什麼,因為庫茲涅佐夫他們開始噢噢地起鬨,對象正是瓦連京。喧鬧中我捕捉到這樣的詞句:「前天……我記得好幾年前瓦連京還沒……瓦連京的索尼亞……那時候簡直瘋了一樣。」
我立即坐不住了,仰頭猛灌完酒,杯子一推起身離去時,奧列莎突然叫住我。
「你是瓦連京什麼人?」她問。
我頓住,盯著她,她絲毫不憚,也直勾勾盯著我。我不知道她是從何處察覺到的,我顧不上去想;我腦子很亂,於是一句話也沒有說,轉身走了。
「索尼婭在聖彼得堡吧現在?」
我過去坐著時,叫安東的黑髮青年正問。庫茲涅佐夫拍了拍我的肩膀,一個勁樂呵:「跟奧列莎聊得好?」
我沒搭理庫茲涅佐夫,伸手拿了瓦連京的杯子啜一口,假裝沒有看到他的瞪眼,直挺挺問:「誰在聖彼得堡?」
安東一咧嘴:「瓦連京未婚妻啊。」
第35章 再說吧
即使已有預料是安德烈口中那個要瓦連京搬去聖彼得堡的有錢姐姐,未婚妻三個字還是炸得我渾身都僵了。轉眼看瓦連京,他還靠著椅背笑,滿臉不在乎,熟悉的嘲弄神色。我一下被激怒,扭頭吹了聲口哨:「那我得好好聽聽,瓦連京從來不講這些稀奇事。是不是?」我故意這樣說,我就想看看他到底慌不慌。
他何止是不慌。他甚至沒有打斷。
安東滔滔不絕,講這件事有多麼稀奇,多麼驚天地泣鬼神,他那未婚妻名叫索菲亞,大他足有十歲,原先是別人的老婆,結婚第二周就跟瓦連京跑了。
「你要知道,」安東攤手道,「索菲亞當時已經訂婚兩年了。」
其實這事要是私下講,或者先有耳聞,也算不得什麼令人咂舌的消息,但我那時毫無心理準備,根本沒料到是這麼一場驚心動魄的戀愛,當即就變了臉色,嘴上卻還要不依不饒:「後來呢?」
安東不假思索:「後來……」
庫茲涅佐夫突然咳了一聲,我看見他給安東遞了一個眼神,然後打圓場道:「你別說人家了,你自己家裡的婆娘怎麼樣了?」安東的老婆就快臨盆,即便他上個月才結婚。他開始講他的老婆,但我什麼都聽不進去了,只埋頭無意識地一口一口喝酒,手心出汗得厲害,握著杯子直打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