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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6 15:40:44 作者: 打字機
沈苫在電話里輕輕吐出一口氣:「是有些意外……我一直以為,你已經放下了。」
在沈嘉映十二歲的時候,沈玉汝就告訴過他,愛情對於她來說是重要但並不那麼必要的事物。而一直以來,沈玉汝似乎的確自洽得很好、很出色、很令人敬佩。就在不久之前,沈苫還在笨拙但努力地向外婆學習這份從容,當決意為了秦崢放下他們沈家人最重要的自我時,他甚至還在心裡悄悄地向外婆懺悔過。
但原來……沈玉汝其實一直都是個和他一樣的笨蛋嗎?
沈玉汝笑了出來。
「我很愛他,嘉映,」她說,「這麼多年,我始終在思念他,沒有一分一秒真的放下過他。」
事實上,在過去的十六年中,每當沈玉汝從夢中醒來,她從做第一件事開始就會想像如果那個人正在自己身邊,他會怎麼說、怎麼做。
每天皆是如此。
沈苫啞然道:「但我記得你說你想不起來他的樣子了。」
「這也不是謊言。」沈玉汝仍然在笑。
「有的時候我能想像出來,但有的時候、特別是隨著時間的流逝,其實我越來越發現我在記憶中慢慢失去他。
「他在慢慢變成一個輪廓。
「但我仍然愛他。」
沈玉汝篤信愛情虛無,願意祝福Edwin來生美麗,但這也並不妨礙她最終還是選擇耽溺在這虛無的愛情之中,永遠思念一個再也回不來的人。
像個真正的笨蛋那樣。
「要怪只能怪他的確俘獲了我。」沈玉汝坦然道。
「你們聊了什麼?」
掛掉電話,秦崢走了過來。
「沒什麼。」
沈苫將腦袋仰在沙發靠背上,垂下長睫,笑著接納了秦崢俯身落在他唇上的愛意。
「You trapped me.(你俘獲了我。)」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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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件是他的長髮。
一般而言,動脈瘤介入栓塞術是微創手術,並不需要剃頭,但是沈苫的頭髮還是太長了,鑑於這場手術的複雜性和必須納入考慮的個別意外情況,他就算不剃光頭,也勢必要失去那一頭如水的長髮了。
而秦崢好像為此感到了比沈苫更甚的遺憾。
「不用遺憾。」
在手術前的晚上,沈苫安慰最後一次為他打濕長發的秦崢:「我那時開始留髮,是因為我失去了一個人,而如今我剪去它,是因為我找到了我們。」
很動人的說法。
象徵失去的剪刀和象徵愛的吻一同到來。
醫院的病房很大,透過大大的窗戶能夠看到幾乎占據了整面牆壁的燦爛落日,在曼妙的黃昏下,沈苫的視線最後落在了窗台上那隻他在家收拾行李時拿起的相框。
裡面裝著他和秦崢在布達佩斯的第一張合照。
在沈歲將信與照片一同寄來的那天,秦崢將這張照片塞進相框擺在了半地下室很顯眼的位置。沈苫當時出神地看了很久,情不自禁地說出了「我原本以為」,但接著卻沒有具體再說下去,而在今天,他終於可以坦然地告訴秦崢自己當時酸澀的想法。
天空晴朗,萬里無雲,國會大廈前背對而坐的兩個年輕人。
沈苫笑著將剪刀手伸到還沒來得及轉過身的秦崢頭頂,在眼中的留戀變得更深之前,眨眼催促戴草帽的小女孩快快將這分別前的一刻定格永遠。
那是沈苫原本以為的,他們最後的結局。
有些遺憾,但也非常美好。
只是誰也沒有想到,他們此刻竟然肩並肩地在一起看這張照片。
另一種永恆。
除了照片,窗台上還整整齊齊地碼放著別的許多東西。
那隻沈苫在背包上綁了很多年的小象掛墜、秦崢在聖伊什特萬聖殿「賄賂」他的神女平安符、沈苫錢包里重新列印的沈甯的照片、沈玉汝的懷表、故友的來信、Zora姐姐婚禮的請柬、Jeff的銅像、薄荷、traveller、秦崢朋友們寄來的另一隻小仙人掌公仔、不知道下載了什麼電影的iPad……
「我好像在疊buff。」
試探著說了一句自己並不熟悉的出自於網路遊戲的日常熱語,沈苫又不確定地歪了歪頭:「我說的對嗎?」
他的頭發現在和秦崢一樣短了,乍看有些些不適應,但秦崢之前就在布達佩斯見過了老相片裡短髮的沈嘉映,有心理準備,即使心裡再想,也不會像沈苫之前一樣沒譜地笑話對方是個高中生。
但秦崢會親一親沈苫的指尖,笑著換一種說法:「很對,你真不愧是高中生的男朋友。」
沈苫開心地咧出了自己的虎牙。
「iPad里有什麼?」沈苫問道。
都最後一晚了,秦崢竟然還沒有拿出來給他看。
「極光攻略。」對方回答。
沈苫好奇地歪歪頭:「旅行社的新工作?」
秦崢搖頭:「不,是我為你一個人特別制定的。」
沈苫眨了眨眼睛。
秦崢指向窗外的晚霞:「你不是想看極光嗎?從八月底開始就是冰島的極光季,我們雖然來遲一步,沒有碰上上一個極光季尾巴的好運,但這一次,我們有足夠長的時間可以去等一場極光了。還有你想去的沙漠,上次沒有去到,回來以後我也專門研究了自駕路線,到時候我們可以一起去地球上最接近月球表面的地方看極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