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頁
2023-09-06 15:40:44 作者: 打字機
秦崢:「你別說了。」
沈苫:「好的。」
短暫的沉默後,他們兩個牽著手一起笑彎了腰,簡直樂不可支。
「我不知道那算不算……」
笑過之後的眼底還沒有褪去暖意,秦崢用空下來沒有牽沈苫的那隻手摸了摸自己的眉骨,看似隨意地開口:「你還記得嗎?我提到過的那個我高中時欺負的傢伙。」
沈苫點了點頭。
「那段時間我非常關注他,當時我敏感、尖銳、一點就著,但他卻好像總有辦法一句話把我逼得發瘋。」
「哇哦,好厲害。」
秦崢不以為意地「嗯」了一聲:「我想如果你認識他,大約會喜歡他的。」
同樣是在扭曲的家庭環境中長大,秦崢用叛逆和衝動應對一切,但許啄卻那么小就深諳隱忍之道。雖然這麼說可能有點沒出息,但不得不說,後來秦崢出國後遇到大多數事時的心平氣和,有很多是和許啄學來的。
「這算什麼沒出息,」沈苫笑著接話,「我始終相信,是我們這一生認識的人塑造了我們的一部分。」
真有道理。
秦崢接過沈苫分給自己一半的耳機,聽著其中溫柔流淌的《I wish you love》,坦誠道:「我和許啄算是一起長大,對他的感情的確很複雜。」
同病相憐有之,同性相斥也有之,矛盾最突出時正是秦崢前二十多年對自己人生最為困惑的時段,而明明那個許啄有更多理由比自己爛得更加深沉,但他當時卻扒拉到了一根看起來其貌不揚的救命稻草,拽著那人一步一步走出陰影,徒留下秦崢一人站在陰霾之中。
秦崢眯起眼睛,對自己的剖析毫不留情:「現在想想,那段時間我對他態度那樣,也許很重要的原因是我本以為我們是殊途同歸的同路人,但他卻用實際行動告訴我,這只是我單方面的一廂情願,他從未想過與我們所在的環境同流合污,對於與我同路也完全不感興趣。」
以現在二十四歲的秦崢的眼光回頭看去,這很正常,許啄在某些方面甚至令人欽佩,但可惜的是他當時才只有十七歲,正是什麼都不明白、空餘一腔憤懣的年歲,不知不覺間便做了很多錯事。
對自己的內耗倒還是其次,秦崢的確傷害過別人。好在他到底還是有一些底線,而對方自始至終也並未真正在乎過秦崢那些和「小男孩為了招人注意刻意討嫌」沒有兩樣的幼稚行徑。
是的,雖然秦崢曾經為許啄的忽視積累了很多的鬱氣,但他現在卻非常感謝那人不記得自己。
「你剛才說的那句話不太對。」沈苫插話說道。
秦崢回頭看他:「哪句?」
沈苫仍然在笑:「關於『如果我認識他也會喜歡他』的那句。」
見秦崢沒反應過來,沈苫便自顧自向前邁了一步,又轉身看過來:「你好像習慣了時常把我游離出我們的感情之外。我是說,我好像做得始終不夠多,讓你沒那麼有底氣,確定我對你其實非常喜歡。」
隔著兩臂長的距離,他們仍然牽著手。
沈苫說:「你喜歡過他,或者說,不算喜歡,但他曾經在你的生命中擁有很特別的地位。而我喜歡你----基於這個立場,我想我很難在一認識的時候就對這位小朋友抱有純粹的好感。」
敵意是不至於的,畢竟他們從未真的有過什麼。但……怎麼說,總還是會有一些別的複雜情緒在。
他突然意識到了秦崢剛才聽到「姐姐」的話題時到底都在神遊些什麼。
「這叫占有欲嗎?」沈苫好奇問道。
明明是個最最濫情的傢伙,可在真正談及「喜歡」與「愛」時,他卻總是表現得像個真正的新學徒。
當然,這反而讓一切變得更加令人心動。
秦崢看著他,很久。而後他忽然鬆了口氣,又輕輕笑了。
繞托寧湖走了一整圈,思想家沈苫仍然在滔滔不絕地說著自己的思考:「我有時會想,我們讀書、我們學習、我們寫詩、我們……似乎我們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為了在幸運的時候被愛得更多。我不能打包票說我們沈家人跳出了這個怪圈,但我想自私的基因在我們的血統里的確占比更高,至少這個『被愛』對我來說,很長一段時間是『被自己愛』。」
只是沈苫的內心也許並沒有沈玉汝那樣強大,他對自己的愛還不足以支撐他有勇氣面對完整的人生,他只能做到一半,所以他也只能吃一半的苦。
他不確定秦崢能不能給他另外一半。
目前看也許是可以的,但沈苫心中卻仍然時不時地有些猶疑----他似乎對這一切的認知太過清醒了。
愛是可以用清晰的視力去看到刻度的嗎?
如果可以,那那些像被火燒一樣洶湧的愛潮是怎麼回事?如果不可以,那當這愛潮短暫出現便又退去,剩下的愛還可以被稱作是愛嗎?
永恆的愛到底是什麼樣子的?這世上真的有人見過嗎?
那些人都說「愛在將愛未愛時最美」,他和秦崢正在這個階段嗎?還是已經過了這個階段了?
他對這一切困惑看得太清,而越是如此,即使沈苫十分肯定自己很喜歡秦崢,他似乎也無法坦然地去自由享受愛戀帶來的樂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