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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6 15:40:44 作者: 打字機
「他喜歡貓?」秦崢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雖說他們兩人從前的確沒有太多與貓一起相處的場合,但在店鋪、街上偶遇貓咪時,沈苫好像也很少會表達出對這種生物的另眼相看。
沈玉汝「嗯」了一聲,目光牢牢盯著自己手下操縱剪刀的動作,一絲不苟地抽空解釋道:「一般情況下只看不摸。我懶得養其他活物,敷衍他我有哮喘,沈嘉映便也從沒抱回來過。」
哮喘不是假的,但也沒那麼嚴重,只要注意飲食,隨身攜帶特效藥,沈玉汝甚至可以像普通人一樣把愛掉毛的貓咪抱進懷裡----當然,她一般不這麼做,她和貓比起主人與寵物,倒更像是一對室友,或者是房東太太與租客,一個提供食宿,一個提供……太太不一定總是買帳的賣萌?
「對了,」沈玉汝眨眨眼,抬頭看向鏡中,「沈嘉映現在叫什麼來著?」
秦崢坐在她叫他從工作間搬出來的那把椅子上,淡定回答:「沈苫,『苦』字少一半的苫。」
「哦,他總有些古怪想法。」
「為什麼這麼說?」
「人生哪有不吃苦的,」沈玉汝的剪刀來到了秦崢的耳後,「『苦』字少一半,『命』字該少多少?」
她的語調輕描淡寫的,仿佛只是無意表達想法,但又好像早已洞察世事。
秦崢看著她,沒再說話。
木質花紋包裹的落地鏡前,年輕男子身前圍著老舊但乾淨的襯布,安靜端坐,年齡大些的女性長輩則立在他身後,正專心致志地……為秦崢理髮。
你知道的,男孩的頭髮總是長得飛快,但在此之前,秦崢的髮型都是由明星工作室的首席造型師專門打造,他很少、甚至可以說從來沒有在這樣一個看起來與「潮流」「前衛」八桿子打不著的地方,任由一個好像在過去幾十年間都沒拿她外孫練過幾次手的老太太隨意處理自己的頭髮。
說身後的女人是老太太,雖然是句缺少禮貌的實話,但其實也好像真的沒那麼符合沈玉汝的形象。
沈玉汝很漂亮。
看著鏡中儀態優雅的女子,便是一向懶得關注他人樣貌的秦崢也不能不承認,歲月好像對她格外溫柔。
沈玉汝的漂亮不是他從小到大見慣的那種沒有皺紋的、用醫美手段逆轉時光的漂亮,她很瘦,或者說苗條,而體脂不足帶來的弊端就是皺紋橫生。她的膚色不再勝雪,蘋果肌也不如少女時飽滿,從前光滑如青蔥的指背漸漸變得乾癟甚至覆上斑點,額頭、眼角、頸部、微笑時的唇畔,全都狡猾地爬上了時間的紋路,但那些紋路卻又是那麼的自然和親切,同她仍然澄澈如秋水的瞳孔一起,在這間房子裡安靜地書寫著歲月的童話。
不知他們沈家人是不是都是這樣,有種缺乏真實的生命感----不這麼抽象地形容的話,他們就像是擺放在博物館裡的一座座未曾向世人展示出所有秘密的藝術傑作,無論有沒有人駐足觀看,總是呈現出一副平和而安然的狀態。
他們經歷過、又或看起來經歷過動亂而複雜的過去,他們與秦崢見過的所有人都不同,仿佛自成一國,讓人無法輕易揣測對方的想法。
沈玉汝是這樣,沈苫很多時候也是。
「你在想什麼?」沈玉汝問道。
秦崢的回答很誠實:「你有點像奧黛麗&mdot;赫本。」
沈玉汝眨了眨眼睛,垂眸輕輕失笑:「我就當你不是在奉承了。」
秦崢淡淡應聲:「我沒有奉承過人。」
「看得出來。」
沈玉汝咬字不緊不慢的,比起直來直去的燕城同鄉,她倒更像那些愛好綿里藏針的江城人士。
她說:「我想你之前應該也沒有遇到過想為他去奉承他人的傢伙?」
閣樓上突然傳來一陣琴聲。
大約是許久沒有調音,兼之缺乏練習,這鋼琴曲折磨了貓和人好一會兒,樓下的人們方才勉勉強強聽出點《仙境》的曲調。
秦崢方才沒有回答自己,但沈玉汝好像已經當他默認,此刻女人伴著鋼琴(噪)音微微蹙起眉頭,似是十分不解地再度開口問道:「他到底是哪點吸引了你?」
好端端的催眠曲被惱人的傢伙演奏成了戰爭交響曲,伴著肥貓遁走不得的尖叫聲,簡直擾民,但沈玉汝卻驚奇地從這個看起來十分不愛笑的小朋友唇邊發現了一抹並不隱秘的弧度。
「他很可愛,不是嗎?」秦崢反問道。
可愛,是值得喜愛的意思。他好像在答非所問,但又好像回答得非常誠懇。
「好吧。」沈玉汝接受了這個回答。
好吧。
沈玉汝從鏡中收回長久注視對方的探究目光,重新研究起指下的髮型,再一次,她善意至極地提醒道:「不要亂動。」
第14章 Ch14 高中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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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苫在樓上打了兩個噴嚏。
一想二罵三感冒,多半是樓下那兩個人在一起說他壞話。
自知久不練習技藝已疏的沈苫踩上左腳下方的柔音踏板,演奏過程中還不忘側過頭,目不轉睛地盯著趴伏在鋼琴凳上的大肥白貓,無聲地用眼神警告它不准再度嘗試出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