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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6 15:40:44 作者: 打字機
如果對話的兩個人一直都是這麼交流的,那他們最好還是不要再交流了。
好在秦崢比沈苫還乏味些,沒那麼愛看電影,並且更喜歡用自己的嘴巴來表達心情。
「你還記得我們第二次見面嗎?我是說,在尚比亞的那一次。」
下了渡輪,秦崢在人聲喧囂的碼頭上問道。
這問題來得突然,沈苫點頭回答:「當然記得。」
像之前說的,那完全是一場意外。
明明在66號公路分別之時,他們兩個默契地都沒有給對方留下任何聯繫方式,但半個月後,他們卻在援助野象的非洲自然公園再一次相遇了。
秦崢的目光依舊平靜:「那並不完全是一場意外。」
沈苫:「……什麼?」
「下次告訴你。」但這人卻忽然賣起關子。
沈苫無奈地歪了歪頭:「下次是什麼時候?」
秦崢的答案模糊又具體:「今天之後。」
沈苫假裝為難:「但我今晚就想和你道別誒。」
秦崢不在意地笑了笑。
「都可以。」他說。
秦崢很英俊。
沈苫不止一次地對這一點有過具體而鮮明的認知,單單這一晚,這個念頭就在他腦海中出現了少說有明確的五次和模糊的不計其次。
剛才是第六次了吧。
「都可以」的話音漫不經心地輕飄飄落下,秦崢微微垂首,抬手撥開了沈苫垂在耳邊的長髮----這個動作幾乎都快要被刻進沈苫的基因序列里了,每次秦崢做完這個動作之後,隨之而來的總是洶湧的情潮傾蓋----在男人的指尖輕輕划過沈苫的耳尖時,他幾乎不受控制地出於生理反應微微顫抖了一下。
但這次,秦崢卻只是認真而專注地檢查了一遍沈苫遮掩了一路的耳垂----那裡已經紅腫得有些過分了。
什麼東西落到了沈苫的風衣口袋裡。
秦崢的指尖離開了他的發梢。
「睡前抹一下,記得不要沾水。」
真是意外。
沈苫眨了眨眼。
明明秦崢就站在自己面前,但怎麼會突然一下就好像變得很遠了呢?
「我買了明天的車票,和藥膏放在一起。」
也許是周圍有太多雜音,秦崢的聲音也顯得有些遠了。
沈苫聽話地將手揣進口袋,有些意外地發覺自己竟然摸到了兩張不同的票。
他拿出來,更加意外地發現,這兩張車票竟然一張通往巴黎,一張通往布達佩斯。
秦崢告訴他:「我只給自己買了一張票。」
這是他送給彼此的最後一次機會了。
今夜之後,是同行、錯過,抑或丟掉這兩個目的地頭也不回地前往另一個地點,都是屬於沈苫的自由。
秦崢沒有告訴沈苫他的車票通往哪裡,而依靠他這兩天的表現,沈苫竟然也一時拿捏不准秦崢接下來到底想要去往何方。
那麼,假設他明天真的乖乖檢掉這兩張票中的其中一張,在小於等於二分之一的機率中,他還有機會再與秦崢相見嗎?
接下來,他是不是就要真的和秦崢說最後一句話了。
沈苫看了一會兒這兩張票,又抬起頭看向秦崢,有些無奈似的,他歪過頭,無聲地對上秦崢同樣被多瑙河畔的燈火映照得別樣柔和的目光。
陛下可真是小心眼。
明明在江城時,沈苫便已經為他們兩個的道別做足了所有的儀式感,但秦崢卻不服輸,竟然又追了上來,硬要在異國他鄉重新導演另一幕別離。
「你在不舍嗎?」秦崢問他。
沈苫沒有回答。
他閉上了眼睛。
多瑙河畔的晚風令人眷戀,從第一刻走上這座城市,他便覺得自己完成了一幅世紀之間的穿越。除了如織的遊人,這裡的一切都仿佛停在輝煌的中世紀,而在走上碼頭之前,秦崢都是讓他得以自由穿梭在時域之中的鑰匙。
現在,鑰匙斷了,他該從畫卷之中走回現實了。
「一切都會好的,」秦崢的語調比醫生更加柔和堅定,「我向你保證。」
「即使你不在我身邊?」沈苫問道。
「即使我不在你身邊。」秦崢回答。
他的話語好像擁有魔力,在維也納的河畔竟然也能讓沈苫的記憶回溯到尚比亞的草原之上。
也許秦崢的聲音里有一個磁場,沈苫想。
無眼無足的候鳥一生都在磁場的指引之下跟隨季風遷徙,並最終在最最溫暖的海水最藍處,心甘情願地失去氣力,永遠地歸於春天的擁抱。
細細回想,上一次有這種感覺,似乎也就是在尚比亞,當意外重逢的crush於暖夜中與他相擁,沈苫茫然地睜大眼睛,只覺得晚風撞懷,萬物復甦。
「秦崢。」
沈苫忽然睜開眼睛叫住了那個已經離開的背影。
秦崢停下腳步,回頭看向身後那個似乎連他自己都沒想到會出聲挽留對方的笨蛋。
「嗯?」
要說再見了嗎。
沈苫彎起了眼睛。
但他說的卻是:「晚上好,秦崢。」
晚安,秦崢。
作者有話要說:
今晚做個巴塞隆納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