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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6 14:44:24 作者: 路游歸
    操場邊的銀杏黃了又綠,晚風歷歷有聲,徐徐拂落了幾個春秋。

    林余在徐紹尋身邊,走過了他的大學生涯。

    大四的時候,徐紹尋問他:「林余,你要不要跟我創業?」

    林余只愣了一秒,就點點頭,說好。

    徐紹尋:「……我還沒說我要做什麼呢。」

    林余就說你說,聽完了,和剛才一樣點頭,說好。

    他答應得太快太平淡,徐紹尋反而不安穩:「你要不要再想想吧?以你的水平,肯定能拿到BAT的好offer,不愁薪資待遇。」

    林余搖搖頭,說:「徐紹尋,你知道我的。」

    於是就這樣定了。

    這座城市又干又多塵,物價高昂、交通擁堵,如果不是因為徐紹尋,林余在大學畢業就該離開這裡。

    林余從小就有一個心愿,他想離開家鄉,遠離大都市,在一座溫暖濕潤的小城定居。那裡沒有人認識他,他可以默默無聞的過完這一輩子。

    但是在做出留在北京的決定時,林余並沒有什麼與經年累月的人生規劃相背而行的猶豫迷茫。

    好像在遇到徐紹尋那刻起,林余就知道他的人生會走向另一個方向。

    而那些錯過的東西,林余通通不遺憾。

    *

    即使有過心理準備,剛開始創業那一年還是堪稱折磨。

    林余只需要負責技術,團隊組織市場調研等等任務都落在徐紹尋和其他人身上。饒是徐紹尋這麼精力充沛的人,也熬得想吐。

    快畢業的時候有一個研發人員臨時選擇接受其他offer,團隊進度被拖慢,沒能按期找到投資人。徐紹尋大學時賣程序做外包零零碎碎賺的積蓄通通用來發工資了,畢業之後和林餘一起搬進了地下室,巴掌大的地方,睡上下鋪。

    人走了,留下來的工作卻必須要分擔。徐紹尋一人擔了快一半,一睜眼就在趕進度,夢裡都在寫代碼,一周睡不到三十小時。

    地下室連明暗變化都沒有,徐紹尋和林餘一起擠在小桌子上沒日沒夜地幹活,過了飯點幾個小時才察覺到餓。徐紹尋想找點餅乾之類的東西墊墊,沒找到,林余倒是翻出了蒸煮鍋,但沒食材。

    林余說你當初還是為了加餐才買的鍋,徐紹尋唯有苦笑。最後還是點了外賣,有點貴,兩個人分著吃了。

    之後林余定了鬧鐘,到了飯點,不管多忙都會去簡單弄點東西吃,沒讓徐紹尋再餓過肚子。徐紹尋吃他煮的清湯寡水的掛麵,說完蛋了,我以後一聽你的鬧鐘就分泌唾液怎麼辦,又說幸好有你,不然我得把日子過成什麼樣啊。

    林余每次聽到都覺得有點神奇,心想,你居然也會這麼想。

    他們開發的軟體的核心架構是徐紹尋和林余共同完成的,但真正見投資人的時候徐紹尋帶的是施文,沒叫林余。

    整個團隊包括林余在內都覺得十分正常。畢竟他拙於言辭,不適合。

    找投資人的過程並不順利,施文有時候會抱怨幾句,而徐紹尋從不和林余提。但一次次的失敗終究如陰雲,沉甸甸地壓了下來。

    有一次徐紹尋見完投資人回來就說頭疼,要休息。上床躺了十分鐘忽然猛地坐起來,說是不是該交房租了。

    林余說我交過了。

    徐紹尋肩膀就垮下去,仿佛一個突然放了氣扁下來的氣球,說哦。徐紹尋所有錢都用來發工資了,他對著空蕩蕩的餘額發了會呆,說,我找爸媽要點吧。

    林余說不要,不收,我這還有。

    徐紹尋還是坐著,沒表情,也不吭聲。像熄了火的太空飛行器,只靠慣性游弋在軌道上。

    林余坐到他床沿,按著徐紹尋的肩膀,把徐紹尋按下去。徐紹尋沒有反抗,順著林余的力躺下了。

    徐紹尋枕著手臂,閉著眼睛,眉心有一點淺淡的紋路。他過了會才低聲說:「真對不住,害你吃苦。大學的時候都起碼還有上床下桌,出來了卻要住地下室,擠上下鋪----房租還得你給。」

    林余是真正吃過苦的人,並不覺得這有什麼苦的。何況是和徐紹尋一起。

    聞言就只是伸手搭在徐紹尋額頭上,不說話。

    徐紹尋突然睜開眼,抓住他的手,說:「林余,我們會走出去的。以後……給你大辦公室,落地窗,光線最好,想曬太陽就曬太陽。」

    林余手指蜷了蜷,碰到了徐紹尋的眉眼。徐紹尋執著地等著,林余就說好,會的。

    徐紹尋才笑了一下,鬆開手。林余低頭專注地看他,手心舒展,轉為蓋住徐紹尋的眼睛:「睡覺吧。」

    而徐紹尋長時間的睡眠不足終於報復了他。徐紹尋病來如山倒,第二天嗓子直接啞了,發著燒。

    所幸那天是周六,徐紹尋可以不出去見人,不耽誤事。但周一還要去風投公司,徐紹尋啞著嗓子發愁:「我周一能好嗎。」

    林余把藥和水給他,默默想了一會,說:「我可以代你去。」

    徐紹尋吃了一驚,立刻想說什麼,張口卻是一串咳,咳得撕心裂肺。他咳完有兩秒說不出話來,林余看了難受,說:「你先喝點水潤潤。」

    徐紹尋隔了一會才緩過來,艱澀道:「不用,我等下去打個點滴……周一應該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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