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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6 14:41:01 作者: Lryan
    陸先生抹了兩把鬍子,乾笑兩聲。

    「我知道陸先生也想要海港灣。」

    「哦?」

    「陸先生去過海港灣嗎?」

    「那是當然。」

    金城有誰沒有去過海港灣。

    「二十年前的海港灣,和現在不一樣。」

    「不錯,二十年前——」

    「二十年前,那裡有一個倉庫,有時候是裝糧食,有時候是裝人。裝得久了,糧食在裡面腐了,人也開始發臭。你說,她是爛了幾天呢?外面聞也聞不到,只有裡面的耗子能聞到。耗子聞到了,把糧食扒開,從人的皮膚上爬過……」

    未等他說完,門驟然打開,鑽進來一個一身潔白的男孩。

    卻是陸雪羽。

    陸先生頭皮都快被嚴一維炸開了,房間裡儘是陰涼的氣息,配上嚴一維那冰冷刻板的聲音顯得更為恐怖。

    見是陸雪羽,他便是一怒:「誰讓你進來的?!」

    陸雪羽唬了一跳,從沒有被父親這樣聲色俱厲地訓斥過,扭頭就走。

    陸先生道:「回來!」

    陸雪羽走得更急了,被陸先生上前幾步抓過來。

    做父親的緩了緩神色,冷靜下來哄勸道:「鬧什麼脾氣,爸爸不過是說了你一句。」

    陸雪羽在陸先生面前格外愛嬌:「你凶我幹什麼?我又沒得罪你!」

    做父親的反而賠起不是:「好好,都是爸爸的錯。」

    「本來就是你的錯。」

    陸先生看著愛子,笑容滿面地摸了摸他的頭,又是愛又是嘆。這孩子永遠長不大可怎麼好。

    其他人,他是無所謂的。就算是陸元豐,也不是一個心情。長子是嚴加管教,用來繼承家業的。小兒子嘛,則是他後半生的寄託,心肝寶貝上的尖子。他的成功,需要人來欣賞。

    至於他還有個小兒子是三兒子這件事,他則徹底忘了。

    陸雪羽的假期終於可以消了,前幾天就去學校報到,今天照例是要父親送的。沒想到剛來就碰了個釘子,讓他好不自在。

    他今天沒有穿他那些奇裝異服,反而乖巧的白襯衫、黑褲子,斜挎著一隻背包,像一個年輕學生一樣站在那裡。

    陸先生心頭的烏雲都被他吹散了,說了聲:「你等一等,沒看到爸爸這裡有客?叫嚴叔叔。」

    陸雪羽的鞋子不好,走起路來一顛一顛的,是個很活潑有力的青年。

    可是他在嚴一維面前就變得束手束腳了,不情不願地道:「嚴叔叔……」

    嚴一維看著他,此時有電話鈴打進來,陸先生去接電話。剩下陸雪羽和嚴一維單獨相對,陸雪羽低頭看著自己的鞋子,他不講話,嚴一維也不講。陸雪羽心裡卻有點彆扭,他不知道那天嚴一維看到了多少,又是否看到了告訴了別人。

    他狐疑地抬頭看向嚴一維,卻沒想到嚴一維正盯著他看。

    嚴一維以一種玩味探究的目光審視著他,正如野獸盯著小兔子,讓他渾身都繃緊了,竟無法動一動。

    他被嚴一維這般盯著,說不上什麼感覺,之前壓在心口的書房沉重氛圍散去,轉而是很奇怪的,又熱又毛躁的感覺黏在身上,讓他渾身都不舒服。

    他真是討厭他。

    粗魯又凶的兵痞子。

    陸先生卻接不完電話似的,竟然還聊起來了。陸雪羽等了他一會兒,不停催促著,奈何陸先生不是敷衍就是在忙,陸雪羽轉身就要自己走,陸先生又不放心。猶豫之際,嚴一維身先士卒,主動挑起接送的任務。

    「我送陸二公子吧。」

    投桃報李,陸家讓他好吃好喝的住著,他送個孩子上學怎麼了?

    陸先生頓了一下,兩難中也只能讓他去送了。

    嚴一維倒紳士起來,對著門口道:「請。」

    陸雪羽一邊求救似的看著父親,一邊被他半強迫地送了出去。

    出去後,便徹底是兩人獨處。

    陸雪羽渾身的毛都炸開了,神經每一寸都變得異常靈敏。他磨磨唧唧地來到廊下,階前早停著許多輛黑壓壓的汽車。從前往後,大概有十多輛的樣子。而那些保鏢們個個都原地站立,嚴陣以待,隨著陸雪羽被「請」進車裡,他們亦齊刷刷地竄進了車裡,前後都碉堡似的密密麻麻地包圍起來。

    這陣仗看著不像是送去上學,倒像是押送什麼重要人物一般。

    嚴一維坐在陸雪羽身旁,他高高大大地占了半個後車廂。徒留陸雪羽穿著學生裝抓著小包坐在那裡,手指都緊張地攥緊了。

    嚴一維側頭看他,不知道為什麼,他看到陸雪羽就會奇異地靜下來。這和他在陸家父子身邊人心鬼蜮的算計不同,他在陸雪羽面前不用算計,不必。陸雪羽像一汪清水,一張白紙,清得不能再清,白得不能再白,什麼情緒都寫在臉上。

    他有什麼好在他面前算的,況且,算計他他也不懂。

    他頗好心情地問了他一句:「你上幾年級?」

    「啊?」

    陸雪羽汗流浹背,如坐針氈,皮都繃緊了。哪聽到他問什麼。

    嚴一維淡淡地翹了翹唇角,涼涼地看著他。

    「你怕我?」

    陸雪羽眼看著他緩緩迫近的龐大身軀,大睜著眼睛呼吸都要停掉了。他只堪堪揚著頭,嘴唇微張,臉上放大著驚恐的表情。正如前兩次逃遁,嚇得什麼都顧不得了。而此刻,他卻是逃無可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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