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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6 14:34:46 作者: 無儀寧死
    儘量。這其實是個太殘忍的詞。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代表的是委婉的拒絕,即使剩下還有些別的可能,說明的也不過是這個人在回答者的心目中已經不是「必須」的那個人了。

    陸伏成短暫的沉默了一下,他對宋白的包容和溫柔宛若天生,天生甘心卑賤。陸伏成低聲道:「機場離家遠,要是那天不是什麼好天氣就不要出門了。」

    宋白的手指狠狠在身下冰綢面的床單上絞緊,手背青筋凸起,那種極大的罪惡感狠狠向宋白壓下來,他一時連多餘的半個字都說不出來。

    「到時候再說吧…」陸伏成把話題轉移,柔聲問:「我聽你的朋友說,你好久不跟他們一起玩了,你趁現在沒去上班,該玩的時候正好出去玩玩。阿白,不用省錢,哥又掙錢了…」

    宋白已經不光心痛,疼意順著血管攀爬蜿蜒,太陽穴都像被小錘子重重敲,他啞著嗓子低低應了一聲,滿嘴血腥味。

    電話掛斷之後宋白失魂般趴在床上一動不動,他本來就不是什麼有想法有主意的人,現在更有種天塌般的無助感。

    宋白不擅長撒謊,不適合故作快樂強顏歡笑,他怕的其實很多,比如身邊充滿惡意的人,比如身邊愛意太滿的人。前者是害怕自己被傷害,後者是害怕自己去辜負。

    季隨雲回來的時候宋白還是他走時那個姿勢趴在床上,腰上的血跡微微凝住了,只是青紫的痕跡又擴大了範圍,已經占據了整片雪白的腰肢,看起來頗有些觸目驚心。

    季隨雲把藥放在床頭櫥上,他沒跟宋白說什麼,直接進了浴室洗乾淨手,然後才折回來把藥一件件從醫藥袋裡拿出來。

    宋白無聲地垂著眼眸,季隨雲敏銳的在空氣中發現了不尋常的什麼,彎下腰托起宋白的臉。宋白長得白麵皮薄,寡淡憔悴的一張臉上只有眼睛紅的格外扎眼,宋白明明沒有哭,但季隨雲無來由的感覺他已經很難過了。那是種如心頭滴血般的悲愴,比自己出門前還要濃烈百倍。

    「怎麼了?」季隨雲問他,手指揉在宋白眼角下,宋白條件反射性閉上眼,羽翼般的睫毛刮到了季隨雲的指尖。觸感微癢。

    宋白沉浸在沒有邊界的黑暗中,腦子裡卻是如煙花般炸裂開的往事,那麼甜,又那麼美好,與之相反的是他現在其實身處地獄,進退無路。

    「怎麼了?」季隨雲又問了一遍,語氣卻沒有不耐煩。

    宋白搖搖頭,他張口:「腰上太疼了。」

    季隨雲這回不說話了,他起身示意宋白把薄被拉起來,洗乾淨的手指上蘸著藥膏輕輕推在宋白的腰上。

    這時宋白如果回頭看到季隨雲的臉,他一定可以看到任何人從沒有見過的季隨雲——他皺著眉,唇抿得很緊,那分明是心痛和懊惱的神情。雖然糾結,但無比清晰。

    季隨雲沒有幫別人處理過傷口,他什麼都不懂,可本能的知道要輕一點,再輕一點。

    「我不是故意的。」季隨雲低聲道,這句解釋來的突然。

    宋白的頭支起來一點,他沒看季隨雲,對於他來說季隨雲說的不故意無論真假都沒有意義,因為無論真假他都讓宋白疼了。

    「嗯。」但宋白還是啞著嗓子應了一聲:「不是很疼了。」

    藥很快就上好,季隨雲一直沒有再說話,宋白也只是沉默。

    季隨雲把被子給宋白重新拉好,他手上還蘸著點藥膏,季隨雲用紙巾把手指擦乾淨,站在宋白身邊良久之後才再動作。他在從沒有裝過東西的西裝側兜里掏出了一枚紙包的奶糖,慢慢剝開遞到了宋白嘴邊。

    「…在副駕駛位上看到的,你吃了吧。」

    宋白有些詫異,他條件反射地移開頭:「不用了。」

    季隨雲把手又往前遞了遞:「奶糖,不是亂七八糟的。」

    「我嗓子不舒服,不能吃糖。」

    季隨雲發現自己又開始無可奈何,他把手徒勞地收回來,那一瞬間手足無措的尷尬讓他把這顆糖放進了自己嘴裡。

    他不愛吃糖,今天的糖更是苦澀。

    「你這幾天在家待的都要長草了。」季隨雲站在一邊看宋白,發現自己控制不住的想碰宋白,想親親昵昵地抱他吻他:「明天跟我出去吧?我記得你之前在西點店工作,想不想自己開一個?」

    季隨雲脫下襯衣換上柔軟居家的睡衣,語氣平緩:「我有個朋友的門店在思南路那邊,環境不錯,我明天可以陪你去看看,要是相中了就交給你弄了。」

    宋白從床上爬起來,他的腰僵的彎都彎不下去,宋白的臉色很難看,他盯著季隨雲一字一頓道:「我不要補償。即使你肯定不認為或者不承認這是補償,我也不要。」宋白笑了笑,笑容難看的悽慘:「因為這些根本不能讓我得到什麼或者忘記什麼,你對我做什麼都是因為我活該,是我答應你的,我只希望你可以也體諒體諒我,別時時刻刻提醒我我過得多沒用。」

    宋白只是陳述,只是因為拒絕而陳述。

    他不稀罕季隨雲的任何東西,無論是量身定製的奢侈品,還是思南路的門店,這些他都不要。宋白仍是願意陪著陸伏成過苦日子,東北零下的寒夜裡,等過宋白的只有陸伏成,還有他懷裡永遠溫熱的烤地瓜。

    季隨雲被刺到痛腳,譏誚地笑了笑:「原來你是喜歡竹籃打水一場空,那還不是隨便你。」季隨雲甩手出了臥室,他到底不是柔軟的人,怕再待下去控制不住地傷害宋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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