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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6 13:04:56 作者: 清清晚
忽然間,季堯放下了筆,側頭看向她,將筆遞到她面前,眼眸里像是閃著微光:「該你了。」
沉璧看著上面未乾的墨跡,他的字剛勁有力、沉穩內斂,真就字如其人,半分沒差。
此時,大紅的紙上赫然寫著——
永結同好,一世長安。
一模一樣的內容,一模一樣的字體。
仿佛一切都沒變,他還是那個執著自己的手、說定不負自己的季堯。
仿佛那年梅花樹下的人始終沒離開,一直守在她身邊,等著和她看第二年的梅花盛開。
沉璧接過筆,手有些顫抖,清雋的字悄然落在紙上。
季堯坐在沉璧身邊,目光卻無聲無息地落在她身上,在看見她寫好的字時,頓時心口一緊。
「季堯,其實我許的願望,並不是天下太平。」
沉璧抬起頭望向他,眼眶裡淚水在打著轉,可視線落在他身上時,眸光卻熠熠生輝。
「天下江山,又與我何干呢?季堯,我只是一個落俗的女子,唯一的願望就是希望你能……」
「別說。」
沉璧愣怔住了,面前的季堯正盯著她,目光落在她泛紅的眼角,他聲音沙啞:「別說了。」
他忽然移開目光,剛站起身,手卻忽然被人拉住了。
「季堯,你是不想聽,還是不敢聽?」
看著季堯僵硬的背影,沉璧的聲音微微發顫:「我沒別的願望,我只希望你能長命百歲,好好活下去。」
哪怕最後,陪在他身邊的人不是她,哪怕最後一切變得都面目全非。
只要他能安然無恙,怎樣她都願意。
她欠他一條命,她得還給他。
聽見身後人隱忍的抽泣聲,季堯回過頭來,目光沉沉落在桌上的紅紙上,清雋的字體寫著一行小字——
生死不棄,永不分離。
男人低沉的聲音響起:「李沉璧,我從不希望你和我生死不棄。」
他的結局早已成註定,又怎能永不分離?
回府的時候,沉璧坐在轎子裡,看著手裡的兩張合婚庚帖,心裡依舊一陣陣抽痛。
她閉上眼睛,想起男人剛才在大殿裡,和她說的最後一句話——
「不管將來如何,如今你是我季堯的妻子,我定會好好待你。」
「若有一日,你要離去,我也不會攔你。」
她撫摸著手裡的合婚庚帖,心裡卻是說不出的滋味。
季堯打拼下半壁江山,建立了北境和玉家軍,肩上背負太多責任,對人對事,一向重情重義。
可是,唯獨對她時,卻仿佛例行公事一般。
她忍不住去想,若當時是另一個人嫁給他,是不是也會像這般,拉著那個人的手,說她是自己的妻子,他會好好待她?
沉璧閉上眼睛,以他那性子,肯定會的。
他對自己好,只是因為自己是他的妻子,從來不是因為……
她是李沉璧。
沉璧靠在馬車身上,初秋的風有些涼,轎簾偶爾被風颳起來的時候,她能看到轎子外面跟著一人一騎,離得頗近,一直在幫她擋著外面的涼風。
她閉上眼睛,不再去看,昨夜沒有休息好,加上今日情緒起伏,此時靜下來,疲憊感漸漸湧上心頭。
馬車搖搖晃晃的,沉璧靠在轎身上,沒一會兒意識就消散了。
不知過了多久,忽然間,沉璧感覺轎子猛地一歪,外面頓時傳來了馬的嘶鳴。
嘶鳴聲格外刺耳,沉璧一睜開眼,感覺馬車迅速顛簸地狂奔起來,似乎是馬車的馬受驚了,外面傳來此起彼伏的呵斥聲和驚叫聲,但似乎都沒用。
轎簾被狂風吹起,馬夫早已經不見了蹤影。
沉璧穩住心神,她伸手掀開帘子,立時湧進來的風吹亂她鬢邊的發,模糊了她的視線。
她坐到馬車門口,一手拉著門框,一手去拉韁繩。
剛一碰到韁繩,耳邊又傳來一聲馬的嘶鳴,卻不是眼前的這匹。
她轉過頭看去,耳邊的狂風中夾雜著男人的吼聲:「扔給我!」
沉璧攥緊手裡的韁繩,前面不遠處就是轉彎,若是再不停下,估計這馬能直接衝下山崖。
她努力想把韁繩扔出去,遞給一側騎馬緊跟的季堯,但是狂風大作,阻力也大,試了幾次都不行。
她往前挪了一些,剛要再扔,腰身忽然被人攬住了,她身子一晃,正好撞在男人胸膛上。
季堯不知什麼時候跳上了車,他伸手抱住她,一手拉住了韁繩,大喝一聲卻不見馬停下,當機立斷將沉璧摟緊在懷裡,往道路一側撲倒。
沉璧攥著他胸前的衣襟,閉著眼睛,隨他一起倒下,後背撞在堅硬的土路上,二人滾了幾滾,才停了下來。
風聲消失不見了,她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正壓在季堯身上。
他的手臂如鐵一般,緊緊把她圈在懷裡,一點縫隙都沒有,她的頭正頂在他下巴上,眼前是他沾了塵土的玄色衣襟。
沉璧鬆了口氣,剛要開口,突然感覺到地上傳來一陣陣的震動,仿佛地動山搖。
季堯立即翻身,一把將她撈起來,沉璧還沒反應過來,就看見眼前的地上已經杵著幾枚羽箭。
男人緊緊拉住她的手,大步朝前跑去。
眼風裡,她瞧見原先的馬車連同那匹馬,已經墜落了山道,掉在了山崖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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