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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6 12:58:16 作者: 嗑南瓜子
    我來跟伱說一聲,我把他殺了。」

    含焉死死摟著琵琶,看著薛凌只顧點頭,半晌才從牙縫擠出個「好」字來。

    她說:「好。」

    她有滿臉桃粉胭脂艷艷,連眼尾眉梢都是紅的,瞧不出本來面色,只摟著琵琶看著薛凌道:「好,我知道了。」

    薛凌笑指了琵琶,又問:「你剛才學那個楚調,唱的什麼,再唱一句。」

    她還是說:「好。」

    她戰戰兢兢回正身子,將琵琶拿好撥弦,顫聲唱:」

    家住金陵縣前。

    嫁得長安少年。

    回頭望鄉淚落。

    不知何處天邊。

    胡塵幾日應盡。

    漢月何時更圓。」

    唱到此處便唱不下去,她看薛凌:「我聽說……聽說,胡人又打過來了,是,是嗎?」

    「是,過了平城了。」

    她笑里有哭,哭中還笑,到頭來還是說:「好。」

    她說:」但是我唱的不好。

    這是新學的,有……有別的,我換一個。

    日上東山誒,水呀水潺潺嘍。

    那春風兒鬧呀,過呀過窗沿。

    妾自窗中久,郎何離窗前。

    春風有時來,郎呀何時還。

    月落西山誒,雲呀雲綿綿

    那夏風兒笑啊,過呀過窗沿。

    窗外連理盛,窗內妾影單。

    夏風有時來,郎呀何時還。

    郎呀郎,郎你還不還。

    日出東山誒,水呀水潺潺,

    那秋風兒暄啊,過呀過窗沿。

    窗外比翼飛,窗內妾影寒。

    秋風有時來,郎呀何時還。

    月落西山啊,雲呀雲綿綿

    那冬風兒厲啊,問郎在何邊?

    原上霜雪重,枯骨難尋見。

    冬風日日來,我郎莫回還。

    生女勿悲酸,生兒莫喜歡。

    妾女猶得望窗台,兒郎莫回還。」

    她轉臉與薛凌,笑道:「這個我唱的好,小時候就唱。」

    她又淺淺撥弄了一下弦:「妾女猶得望窗台,郎君不回還。」

    她問薛凌:「你們去幹什麼呢?是去打胡人了嗎?」

    兩人離的近,薛凌聞到她身上香膏馥郁,點頭道:「是,我把拓跋銑也殺了。」

    她婉轉笑開來,抱著琵琶道:「好。」

    薛凌指了指自己頭上,道:「那個石榴花的釵子,我不慎弄丟了,還有沒有,再替我尋一隻來。」

    「好。」

    薛凌指了指前院,道:「天黑了,早些過去吧。」

    含焉起了身,抱著琵琶搶在了薛凌前頭走。一路急急,全不顧薛凌有沒有跟上。到了正方住處,方略躬身說要回屋休息。

    薛凌點頭應了,進了自己屋,見下人送了些新鮮樣吃食在桌上,又有丫鬟來問:「姑娘可要再傳些飯菜來。」

    薛凌搖頭道是「不必」,夏日晝長,天黑之時,差不多已經過了晚膳的點。倒是回來那會沒撞上含焉吃,估摸是她玩在興頭上,只隨意吃了些。

    因著回來時和薛暝在街上用過茶點,薛凌並不餓,瞧見桌上東西,撿了幾粒鮮果捏在手裡要吃,另喊丫鬟備些熱水,如此便罷。

    洗浴之後換了衣裳,人尚無睡意,捏了卷書在手裡,熬了一燈油火。含焉唱的那個楚調,是庾蘭成的《楚歌》。倒不是寫的如何才華橫溢,只這個人,為北周梁元帝臣子。

    該人在謀之時,梁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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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93章 常

    她對著一紙空空不肯著墨,暗笑自個兒不知何時竟開始得意於這些巧合世事,就好像也信了神鬼天命。

    夜深過半,還不見她歇,薛暝上前輕催了兩句。薛凌笑笑將筆往硯台里蘸,道:「好了好了就好了。」

    薛暝無聲要退,她道:「等等,等等,你別走。」

    薛暝只當她有事交代,再往近處湊了些。卻見薛凌用筆婉約,在紙上先寫了個「李」字,笑道:「咱們呆不了許久了,且將要做的事理一理,一樁樁辦下來,辦完了就回去。」

    薛暝輕道:「嗯。」

    餘下便是她碎碎念叨,桌上燭火高照,腳下冰盆融了一半,只剩拳頭大小的塊子在寒水裡漂來浮去。

    薛凌橫撇豎捺,總算寫的不是經年夢魘,她道:」我們先去給李伯伯上個香,看看哪日適宜遷墳,這事兒最要緊,我也不懂裡間規矩,你尋個好的風水先生來,至少要比司天監的蠢狗好些。

    要去李敬思處一趟,這也要緊,咱們既丟了東西,保命憑仗就只剩他這塊了。以我跟他……」

    她頓了頓,還是續道:」以我跟他的過往,總不至於……另來要去宮裡頭,再往蘇凔處。

    江府那頭也要過去,再有就是……「她拿筆頭指了指隔壁方向:」她既不肯跟我們走,就尋個好路子,安排妥當些。

    別的,等事成了,先往明縣一趟。」

    薛暝道:「去那做什麼。」

    薛凌頓筆,撇幹上頭墨,掛到架子上才答:」也不是去那,是去那近處,當年我落水被衝到那,估摸著落水的地方不遠。

    既無別事,想回去看看。「她猶豫了片刻,還是和盤托出:」我在那……不得已殺了個人,想去看看他屍骨在不在,也……也帶他回平城。」

    說罷起了身,笑笑要往裡屋去。薛暝沒應話,卻是重重點頭。他甚少聽她提起當年事,何時殺了個要特意去收屍骨的人,更是從未提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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