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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6 12:58:16 作者: 嗑南瓜子
唐澗笑道:「你這話說的實在大,我也不敢說拿了拓跋人頭來。」
薛凌再沒答話,進了屋裡換衣,妥當後再出來,霍知等人已在門外候她,齊清霏亦在其間,皆有護甲在身,還真有幾分兵丁將樣。
唯一例外的是陳澤,他尋常布衣,縮在角落處一臉艷羨看著眾人。
薛凌貌若無意指了指他,與唐澗道:「他怎麼回事,前兒還與我說要長驅胡虜三千里,今日要躲著。」
唐澗哈哈笑說:「他連個刀都拿反,牆頭箭矢無眼,去了還得著兩人看護,別去添亂。」
齊清霏蹦蹦跳跳道:「就是就是,不如我,我是能去的。」
陳澤遠遠揣手在袖,弓著腰抱屈:「我能去的,他不讓我去,趙兄弟你替我說句話。」
唐澗催著薛凌道:「看到沒,他到現在不識得你姓啥,你敢讓他去。」
話是如此,昨前天看來,陳澤馬都騎不好,但因昨晚沈元州「藏糧」言論,薛凌更怕是其別有用心,特意留人在這。
她看著陳澤不放,霍知笑道:「我與陳兄相熟,他確實不便,小少爺咱走吧,英雄事各有千秋,不必為難。」
陳澤復苦臉道:「哎,你怎麼這麼說話。」
齊清霏轉身向外,歡喜道是「有人來不了,有人來不了嘍。」
得了這話,就是霍知已經處理妥當,或然陳澤沒有任何可以讓沈元州查到的東西,薛凌這才頷首,與唐澗見禮。
唐澗回禮後走在了前頭,人行往登道去,一路齊清霏多有跳脫。薛凌跟在後頭,只說知道這蠢貨年少不知愁,但城中開戰幾日,該有傷亡,她總該見過幾個死人,怎麼往城頭上去時還這般活潑。
君子之於禽獸尚不忍見其死,齊世言……非大惡之人,齊清霏也不是,怎麼……會無動於衷。
諸多事沒個確切答案,上得登道,沈元州已在城門正處站著,他雖自立為王,身上將服還沒換制式,畢竟沒立之前,胡人就到了城門口,實顧不上這茬兒。
薛凌停步,恍惚是看到霍雲暘站在了那。
城下胡人列陣未攻,最前頭沒有拓跋銑,就是開戰還要好一會。她揮手,與手底下人道:「各自散開些吧,哪處需要人手,就往哪處去。」
城牆守衛是這個樣子,除非哨樓有專人戍,傷亡則換,別的一概是缺哪補哪。霍知與周遂等人散去,只余薛暝與齊清霏在,齊清霏道:「我當然要跟著你啦。」
旁兒唐澗笑道:「你這可真是巴著他了是不是,你還是跟著我,他護不住你可怎麼好。」
薛凌懶理二人爭執,抬步往沈元州處去。牆沿上霍雲暘鮮血猶腥,她又站在這,不同的是,當日她抓手的旗子上寫的是「霍」,今日變作了沈。
沈元州並沒特意與她打招呼,而是一直看著牆下遠方,只稍往薛凌處偏了偏身子道:「你第一次來吧,慢慢就習慣了。」
薛凌道:「習慣什麼?」
「人如蟻,馬如蟲。」
薛凌跟著往下瞅,高是高了點,但人馬都看的十分清楚,不至於如蟲如蟻,這話聽來荒唐。
又聞沈元州道:「蟻多可食象,蟲多可吞龍。」
她沒料得後頭是這個,想了想笑笑道:「飢食猛虎窟,寒棲野雀林。」
沈元州這會方轉臉來看她,挑眉道:「陸機的詩,你也讀?日歸功未建,時往歲載陰,眷我耿介懷,俯仰愧古今。」
「小時候翻過一二。」
沈元州哈哈道:「不必如此,富貴有人籍,貧賤無天錄,終居天下宰,許爾萬鍾祿。」
薛凌笑笑拱了手,往旁移了兩步,正是如此,她說來是嘲的自個兒時勢所迫而失節,沈元州聽來只當她是想學陸機感嘆懷才。
答的正好,富貴有人籍,貧賤無天祿。她沉默片刻,垂眼淡淡:」北芒何壘壘,高陵有四五。
借問誰家墳,皆雲漢世主。
恭文遙相望,原陵郁膴膴。
昔為萬乘君,今為丘中土。」
她頓了頓,續道:「我父親也說,千秋紙,憑誰書?書如何,如何書,話到千秋,一紙虛。」
「薛將軍他……」沈元州遲疑,身邊人道:「又來。」兩人皆止住話舌,齊齊向底下看去。見底下胡人兵馬已往兩旁裂開條縫,拓跋銑與爾朱氏等人騎馬晃蕩往陣前來。
薛凌識人更多,認出石亓就在邊旁位置。
沈元州道:「果然如此。」
薛凌道:「什麼意思。」
沈元州指了指拓跋銑,道:「你看,他未著重甲,行馬不端,馬前也無盾,根本沒有攻城監陣的打算,這幾日皆是如此,一箭未發,逞幾句口舌是非便退,實在奇怪。」
齊清霏站在幾步遠外,推著唐澗道:「打不打,打不打,他不放箭,咱們不能先放嗎?何必讓著它,你倒是放箭啊。」
薛凌偏頭看了一圈,城牆上張張彎弓拉滿,奇道:「一箭未發?」
沈元州稱是,道:「你再看其兵力,只騎兵千餘,徒兵不足五百,弓弩手一個都沒有,怎麼可能攻城。」
薛凌探身往下看,果真如此,沈元州又說得些許,她才知拓跋銑這幾天皆是輕騎前來,就罵幾句,讓沈元州出門,連個令旗都沒射,難怪齊清霏樂不可支,合著是連個火團都沒燒到身上。
她此時方真正生了疑慮,拓跋銑肯定是在等自個兒沒錯,但那蠢狗總不至於蠢到以為袖手旁觀就能看著沈元州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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