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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6 12:58:16 作者: 嗑南瓜子
既薛凌壓根瞧不上李敬思的東西,又怎麼會對著江府出來的一塊配子說「要緊」。他抓著盒子退到暗處,摩挲許久,指尖探到鎖扣上。
一聲脆響,沈元州將整個盒子扣了過來,裡頭信書拜帖回文雪花一樣。兩手並用翻了數下,才找出一封家書來,上書「家兄親啟」。
是了是了,是有這麼一封,他抓著信搖了兩搖,著急忙慌拆開,取出紙張,卻先閉了一回眼,才續往下看。
自昨日得了京中沈府死訊,沈元州兩日神魂俱喪,還要強撐著處理軍機要務,另安排親近之人先回烏州。
眼前事忙完,想與傳話之人細問究竟,奈何那人除了知道沈元汌自盡於朝堂外,別的,就只知道沈府燒了一把火,再問不出什麼來。
於時於勢,他也不能立時回京查個緣由,身疲心衰之間,記起近日收過一封沈元汌的家書。好像就在前日,又或在昨日早間,總之就在收到消息之前一點點。
偏寧城內外交困,見是自家弟弟尋常家書,沈元州沒顧上看,先行丟進了盒子裡。
於他所想,沈元汌年歲不足,家中之事多是老父擔承。若是有什麼亂子,必然是沈伯清休書借官道而來,一紙私信,大抵只是幼弟閒話家常。
可寧城上有皇帝聖旨招兵,下有平城兵書連連催戰,他哪有什麼閒情逸緻去讀一封尋常家書。
這會再拆,紙上筆墨泣血,正是沈元汌得了李敬思傳話,先行寄給自己兄長商議的那封。
沈元州又打了個冷顫,連退數步跌坐在椅子上,手上紙張窸窣抖如篩糠。他見信上所言,是說李敬思曾遣了個生面孔深夜往沈府報信,天子要拿沈家滿門性命逼自己回京。
奈何李敬思與沈伯清不熟,話只傳到了元汌那。偏元汌深懷臣道,又不與李敬思深交,故而未全信,反遞了書來要與自個兒商議。
沈元汌捶胸,這等大事,不先報與父親,竟拿張紙慢慢悠悠往邊關寄。他張嘴欲罵,卻記起,自家幼弟已然命隕朝堂,錯與對,一筆消。
兩廂計較,好像沈府之死在這張紙上突現端倪。大概是,李敬思常伴君側,聽到某些風聲,念及與自身情誼,行了個方便?
而父親來的信上,說是蘇遠蘅與另一陌生男子去接他,第二日卻闔家亡於沈府書房。
沈元州指尖敲擊這椅子扶手,想著父親既來了信,就說明一定是跟蘇遠蘅出了府,如何後面又回去了,可是發現了什麼?
蘇遠蘅與李敬思之間,定然有一個人在做局陷害沈府。念頭輾轉數回,想來是蘇家無疑。
李敬思其人,赤誠不足,相交卻是有餘。何況他往沈府報信,得不到半點好處,反觀蘇遠蘅,早在西北做局,錢銀俱是假冒,多半是投誠了皇帝。
當日莫不是,皇帝借蘇遠蘅之手將父親與旁人騙了出去,想找個地方軟禁起來。父親察覺起了爭執,眼看敗露事情無法,只得將幾個死人送回書房,佯裝起火。
也說不太通,怎麼也說不通,皇帝想拿人,用不著找蘇家。思前想後,左拉右扯,都不通。再說皇帝確有可能想逼自己回去,人死光了自己還怎麼回去?
既然自己不回去,莫不如徹底回不去?
頭疼欲裂,底下人劉聿推門進來,說是京中文書又來。沈元州有氣無力:「念。」
語調嘶啞,劉聿心下難受,先往桌上倒了碗水給沈元州道:「先喝口水吧。」
嗓子好像是裂開的,沈元州木然伸手接了碗,仍垂著頭問:「怎麼說。」話落連嘆氣聲都在顫。
劉聿遲疑片刻,竟沒呈文書,低了身子輕聲道:「傳,傳話的,說是……說是朝堂上在爭論,根本沒有胡人,也沒有起戰,都是咱們這頭的心懷不軌,借事拒旨,一群……一群狼心狗肺之徒,逆賊在前,竟不回京救駕。」
話到此處,看沈元州沒反應,劉聿才續將話說完:「九族……當誅……陛下……陛下說將軍身在寧城,最知戰事如何,要……要將軍回話。」
又道:「隨行還帶了口信,說是將軍叔侄與將軍問安。」
沈元州緩緩抬起頭,半晌乾笑兩聲,平靜道:「去把祝詳叫來。」
祝詳是月前來的監軍,這個點兒……劉聿不明所以,看沈元州又擺了擺手,告了聲「是」轉身離去。
不多時兩人一同進來,見沈元州面色往常,挺身坐在椅子上。祝詳頷首問過禮,道:「將軍深夜召下官來,所謂何事?」他二人官位分屬從外文武散官,共拜一品,自稱下官,實屬同僚謙辭。
亥時未過半,倒也算不得深夜,沈元州笑笑,道:「不是刻意叨擾祝大人,實乃多事之秋,京中文書來的急,不敢一人拿主意,特請大人給個高見。」又指了指一側椅子,道:「祝大人坐。」
祝詳道:「原是如此,將軍辛勞。」說罷轉身入了坐。沈元州示意劉聿將文書遞給他,祝詳拿起看過,眉頭越蹙越深,久久沒回話。
沈元州久等不耐,道:「大人怎麼看。」
祝詳無奈抬頭,雙手捧著那冊子試探道:「將軍怎麼看。」
「平城文書一日三傳,胡人究竟有沒有攻城,祝大人是知道的。若是大人信不過一紙文書,我即刻遣人護送大人往平城,是真是假,一看即明,大人以為如何。」
「這……這……」祝詳搖擺不定,起身繞了兩步走到沈元州近側,為難道:「沈將軍,咱們也共事這兩三月了,有什麼實話,咱們就明面上說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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