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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6 12:58:16 作者: 嗑南瓜子
貓子一聲急不可耐的「喵」叫將她拉扯回來,心中一緊,臉上笑意霎時散去,一瞬間苛責近乎癲狂。
昔日自己時時端著菩薩架子,而今倒成了個畜生。
她確然看不得多遠,但含焉近在眼前,是個小姑娘,流落胡地,本是人間慘事。卻不知如何,自己生出了這等噁齪心思。
樹影花枝里,含焉全不知薛凌作何想,自顧將碟子放在地上,試探著在貓吃食的時候小心翼翼去摸貓頭。
貓粗粗呼嚕了兩聲,有威脅意味,然並未反抗,喜的她連夸數聲「哎,真乖真乖。」
薛凌默默喘了一聲,卸了身上力道,身體前傾,脊樑彎成一道弓,空洞眼神看一人一貓在那吃喝逗鬧。
含焉又說得兩句閒話,總而薛凌也沒聽進去。待那蠢貓吃完,看含焉又取了些水來。薛凌起身,上前將帳本遞與含焉道:「我還有旁事,你趕緊拿去吧。」
含焉「哎」聲應過,接過本子要放在懷裡,蹲下間又道:「哎呀,我還是先擱在房裡鎖起來吧,出了亂子可是了不得。」說著又與那貓道:「你乖乖等我哦。」話落起身跑開了去。
那貓謹慎盯了薛凌兩眼,並沒跑開,復低頭喝水。咕嚕聲間薛凌緩緩蹲下身,探手要摸。貓再沒給面子,一聲「哈」氣,連蹦帶跳竄了出去。
那隻手懸在空中良久,一道陳年舊疤死死鎖住手腕,直到薛暝喊,薛凌才勉強回神,抬頭看薛暝拎著那隻貓後頸站在近處,見她抬頭,笑道:「我捉到它了。」
薛凌也笑笑,起身輕快道:「丟開它,不識好歹的東西,連救命恩人也不認得。」
薛暝沒丟手,還搖了兩搖,道:「不若尋只乖巧的來。」
薛凌腦袋搖晃的有些大力,發間珠釵亂晃,道:「算啦,我又不喜歡這玩意兒,何況咱們也呆不得多久了。」
薛暝適才撒了手,薛凌怏怏往門處走,一邊道:「我好些地方要走一遭,也不知要先走哪家。那會逸白說去李敬思處要安排妥當些,你去問問如何安排,今晚能不能去了。」
薛暝一時未明白,道:「何以還要去問。」那會逸白說話,他也是聽見的。只想著往日這些事,妥當了自會有人來回話,怎麼今天倒要遣人去問。
薛凌壓低嗓子道:「你別去,讓那倆狗去。」
薛暝這才反應過來,舒了口氣應聲去。薛凌續往門裡走,在門廊處與竄出來的含焉撞上,聽得一聲問:「咦,貓呢。」
薛凌懶得回頭看,與她笑道:「別管貓了,這兩日天道好,我閒的慌,明兒咱們找個地方玩去。」
含焉忙轉頭過來,一臉吃驚瞧著薛凌,道:「咱們……去?」想來從不曾有過薛凌邀她,乍然之間,有些不可置信。
薛凌湊的近些,道:「就咱們。」又低聲道:「你可還記得那幾個姓陳的,若不記得了,明日再特意瞧仔細些。」
說罷一指花圃,尋常聲調道:「我瞧那畜生鑽進去了,好沒眼力勁兒,不讓我碰。」話落自己回了房。
含焉順著薛凌手指一瞧,又跟著往屋裡看,慌亂之間又四周環顧一圈,提了裙角走下台階,一顆心砰砰直跳去尋貓。
薛凌轉進屋裡,隨後便聽得幾聲貓叫,再推窗往外看,含焉已尋得那貓兒,又蹲著在逗弄。
她看了片刻,半晌輕笑一聲。自忱院裡含焉金玉錦繡加身,人也生的秀麗,任誰來看,都是一派大戶千金嬌嬌樣。只是京中閨閣,斷不會隨意蹲在地上,往日裡蘇府提點過的。
人若不刻意在細微處下功夫,終究本性難改。
她已然瞧不見那隻貓如何,只記起早間那聲「晦氣」。沈府的人,也太晦氣了些,臨死還咬了兩根手指去。縱明知世無鬼神,還是覺得晦氣。
又或是昭淑太后那串黃翡確然多了些,一如黃家兵馬,雖然樊濤現兒個是座上賓,難保哪日藏不住馬腳。倒不如兩方挑亂,多死一些。剩的越少,抓的反而愈牢。
與其捏個花不出去的元寶在手裡,倒不如換幾枚銅板,實用又穩妥。
逸白走的那麼快,顯是「黃翡之喻」一聽即明。大抵這種事,本也用不著薛凌來提醒,不過是……知會她一聲罷了。
院裡又是一聲貓叫,薛凌筆落字成,有種決絕的豁然。而今天下事,恰如鯁在喉,卡的許多人動彈不得,伸手進去強拉出來,免不得要流血,生死難料。
但是,那貓活了,活的活蹦亂跳,活的比以前活的好。
她看紙上橫撇,巴掌大個「薛」字鐵畫銀勾。算我的,都算我的。生死算我的,是非算我的,千秋功與過,都算我的。
罪與罰,都擔的起,都算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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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0章 洗胡沙
薛暝再迴轉來,瞧見桌上三個圓溜溜方寸紙團亂滾。薛凌見他,沒等他回話,一併將紙團收於手掌里托著,笑道:「來的正好,來來來,挑一個去。」
薛暝不明所以,遲疑了片刻方伸手拿。指尖才捏著,還沒拿起,薛凌似比他急,一手將抽出的紙團搶了去,邊拆邊道:「我來看,我來看。」
紙團打開,上頭是個江字。她有些泄氣,仰在椅子上道:「行吧,就……就這家,晚間過去。」
薛暝瞧她面上不耐,實則頗有活潑,應是心緒不錯,試探著拿了另倆來邊拆邊輕聲問:「晚間就要去了麼,可要多些人在外候著,剛白先生還說李大人處已妥當了,隨時去得,只喚底下人備馬車即可。」他惦記著昨日薛凌說不讓一起進門,便沒提要跟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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