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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6 12:58:16 作者: 嗑南瓜子
殊途同歸,殊途同歸,她往床上倒,閉著眼睛伸手去抓被褥,想捏著點什麼,只是溫滑錦緞怎麼也擰不起來,更像是觸了一灘爛泥。
殊途同歸,腦子還在執拗的想,反正薛府和沈府一樣的沒剩幾樣,沈元汌跟薛弋寒一樣的是個蠢貨。
雖說以沈家今日,沈元汌已是走投無路,可有道是引頸受戮,哪比得上拼死一搏。
她手未收,來回揉戳著那方寸布料,半睡半醒間煩躁想,死便死去,何苦把自個兒也供出來。若是當年路線沒泄露,沒準魯伯伯還在自己身邊。
卻不知,今日沈元汌有沒有說出沈家人出逃一事,方才該還是多問兩句,這會人糾結著,身體卻睏乏的緊,怎麼也不想起來。
迷迷糊糊不知幾時似入了夢,無端悲從中來,宛如她成了個局外人,只看著沈元汌跌跌撞撞從牆角陰影里跑出,又迫不及待跑進一團更大的陰影里。
她真切的聽見金鑾殿上山呼萬歲,夢裡一瞬遲疑是回到了頂替薛璃上朝那日,炫光迷彩間分不清身在哪。
直到有人大吼,禍在東南,驚雷一聲猛地想起不是,不是沈元州離京,是沈元汌……今日該是沈元汌。
約莫已是夏日天熱,不多時已然見得她額上汗珠一粒接一粒往外冒,薛暝在外屋聽見床榻間好像來回翻了數次身,估摸著薛凌睡的不安穩,卻不好進去看,又約莫大半時辰過去,方聽見裡頭呼吸穩了些。
直至傍晚光景,薛凌從熟睡里醒來,但仍有倦意,閉眼未睜,想再續寐片刻,恍惚間,聽得是誰家女子在哀哀啜泣樣。
要細聽,又沒了。要再睡,確然是有,重複幾遍,眼前驀然是沈家那幼女,一樣的清麗嗓子,連怒斥咒罵都帶著姑娘氣。她瞬間坐起,一手掀了被子順勢按在里床沿處,瞪大了眼睛連喘了兩聲。
眼前別無它事,一如既往的門窗桌椅雕花帷幔,又緩了緩,薛凌才撤了手,狠意上來,只說是睡糊塗了,沒來由還被個蠢貨嚇住。
人死了無事,還能哭到壑園裡來?生死了無差,哭來了又怎樣?
她復輕喘了聲,閉著眼睛抬腳要下床,那隱隱哭聲又來,再聽,確然是有個姑娘家聲音,小的很,囫圇著只能聽見「哎呀哎呀」,細聽反倒什麼都聽不見了。
薛凌氣不打一處來,伸手扯了架子上衣衫套著,快步走到屏風外,沒好氣道:「外頭哭什麼。」
薛暝昨夜也是一夜未眠,聽那會薛凌睡的熟,自己也跟著入定眯了會眼,聽見人吼,翻身下來,往周遭環視了圈才小心道:「沒聽見誰哭啊。」
薛凌抬臉瞧他,再聽又實是聽不著了,想來是哭的人離的實在遠,自己裡屋已然只能聽著個調,這走幾步出來便聽不著了,薛暝沒察覺也是正常。
她甩了甩還沒穿周正的袖子,道:「算了,懶得管。」反正這破地那麼大,沒準是哪個下人死了爹媽。
薛暝點頭作答,二人皆一般想,園裡並無幾個值得上心的,旁的人哭兩聲,自有人去搭理,犯不著薛凌來計較。
這廂往外屋處拿帕子洗了臉,薛暝道是既醒了,晚膳不妨去白先生處吃,今日回來時說過的,好似今日逢消夏,要吃水齋,園裡一併用了。
薛凌將帕子往盆里一砸,不耐道:「那我若是睡死過去了呢。」
薛暝忙道:「若是睡熟了,那自是不過去了。只是,沈家那頭的事,總要再問得細緻些。」
薛凌癟嘴,雖有不耐,想也是沒法子,朝堂如何,早間是沒說,該問還是得問。只往日逸白都是自行前來匯報,今兒倒要自己走過去,說的好聽叫相邀……說的難聽……
她沒繼續往下想,軟了口氣抱怨:「一天天的,不是這樣就是那樣,我從沒聽過什麼水齋,我不去,他還不是要過來。」
這些彎七倒八的事情,越想越亂,越想越覺得人人有所圖,事到如今,逸白也犯不上得罪自己,請自己過去,未嘗不是在給面子,只是……
薛暝溫聲勸,道是既園中有事,白先生忙些,又恐打擾薛凌歇息,估摸著明日才來。既醒了,睡前又得了話,過去一趟也好。
薛凌默然算是認承,抬眼往門外看天時,只想著別去太早,趕著點就行。這一覺似乎並不太久,門檐外陽光還未見橘色,她張口要道「再等會」,耳朵里又聽見那種微微啜泣聲。
蹙眉再聽,目光與薛暝交匯,他也一臉懵,顯然也是聽著了,這聲音還頗有耳熟。沒等他開口,薛凌大踏步跨出門檻,循著哭聲一路尋過去。
轉過拐角,又過迴廊,聽著是她住處的後花園子,正在寢房的後方,隔了一重假山倆花圃,無怪乎聲音隱隱綽綽。這會走到前廂房來,開闊處順風反倒聽得清了。
人走到隔牆圓門處,映入眼帘是園子角落圍站了三四個丫鬟,各自躬著腰不知在瞅著地上什麼。中間蹲著的那個,背影瞧來是含焉模樣。
薛凌停腳佇立在門口,垂目想了一瞬,蹲著的人上身是玉樣雪錦的衫子,下身薑黃色羅裙堆疊在地粼粼如浮金,顯然不是個下人打扮,自己住處,除了丫鬟,別無女眷,定是含焉無疑。
以至於她又添遲疑,不知這大好光陰,這蠢貨在這角落裡哭個什麼鬼,莫不然是……夢到申屠易了?
薛暝站在身後,見薛凌遲遲不進,他不好先探身進去看,又聽得裡頭姑娘家哀哀急啜了兩聲,跳腳一般念:「這可怎麼好,這可怎麼好。」離得近了,也聽出是素日裡含焉的聲音,忍不住輕道:「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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